第14章 再交易（1/1）

从秩序历史中被唤醒的时候，亚瑟就清楚知道自己融合“失序之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因为在他的感知中，此时的迷雾城就像个吞噬一切的巨大黑洞，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他的视线。 来自历史，也来自现实。 那是亚瑟这个主体的生命层次发生质变后，暂时无法完美控制自身对他们这些分身的强烈聚合效应，导致他的感官发生了扭曲。 除非完成融合后自主收敛，否则这种影响会越来越严重，直到把它们全部回收，接下来就是进一步对“审判者”和“黑皇帝”途径的所有非凡特性施加影响，彻底摧毁当前虚假的平衡。 留在迷雾城的神灵化身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他们已经交换过信息。 这也让克莱恩的存在更加无法忽视，对方在这种扭曲感官里实在是太显眼了。 就像深沉黑夜里熊熊燃烧的参天巨树。 闭上眼都会感受到“炙热”。 发生这种变化，他只能想到是“智慧”和“黑夜”这两位做出了选择。 前者那么大一座秘术法师塔放在迷雾城，亚瑟又不瞎，西索恩那枚魔戒不是什么秘密，本质上还是和叶夫卡做相同的事情，借助迷雾城由“混乱之源”重新编写的规则网络维持状态。 虽然只对内有效，没有足够直观的破坏力，但它确实在位格上高出序列0半个层次。 是地球上仅有的，规格外的力量。 “源堡”和“混沌海”距离被掌控，然后能做到这一步还有很远的路程。 至于后者，是因为克莱恩的“古代学者”魔药只可能来自“黑夜”。 祂几乎把这条途径的高序列彻底垄断了。 洛蒂还没有回归，对查拉图的狩猎自然没有开始，迷雾城拿不出这份魔药。 叶夫卡拿得出来，但祂不会允许克莱恩这时候跨越天使层次，这会让克莱恩彻底无法掌控，很可能导致已经失败过一次的祂无法取回“混沌海”。 这就是两个混乱暴风眼。 如果加上玫瑰学派的关联，再加上自己和“源堡”的部分，才差不多合理，但还不够。 远远不够！ 在混乱还未爆发的阶段，外力永远只会是诱因，关键还是在于那些参与者的份量。 理论上，克莱恩无法拥有这种份量。 在当前局势下，“智慧”无法通过他得到“混沌海”，一个清醒的“真实造物主”拦在那里，只要祂不同意，没有谁能越过祂做到这件事；“黑夜”的情况类似，比起在将来通过他得到“永暗之河”的河水，更紧急的事情是面对“战神”这位强大敌人，否则根本没有以后。 祂们在克莱恩身上的投入已经足够多，没有继续加大投入的理由和必要。 不是祂们，那就只能是克莱恩自己。 或许……他想整个大活呢？ 随着思绪和念头的碰撞，亚瑟突然感觉到克莱恩的位格跳跃性提升，然后又很快衰弱下来，他神色古怪地翘起了嘴角。 有“诡秘”的气息！ 他看到了！ 他看到克莱恩身上的“变化”不断压缩，已经让“混乱”的火山濒临爆发边缘，几乎要凝聚出曾经那位“诡秘”的身形，严重搅乱他本就扭曲失真的感官，带来融化和坍塌的异象。 变化只是持续正常感知的3秒。 一切都像没发生过。 两者的视线交汇，克莱恩点头致意，礼貌而平静地说道： “我在听。” 说出这一句，他身上的“混乱”也平息下来。 经过种种隐秘尝试，他成功和“源堡”里的“愚者”、“错误”和“门”三张亵渎之牌产生共鸣，在外界也借来了“源堡”的位格加持。 但他没有借此和亚瑟讲讲道理。 怎么借来就怎么舍弃。 因为这个尝试的成功有些侥幸，具体能做到什么，能维持多长时间，有什么副作用全都不知道。 “魔术师”不该做这种毫无准备，过程和结果又充满不确定性的表演。 更别说，在历史迷雾中连续跨越数个纪元，他的状态再好，灵性也被消耗到一个不那么健康的地步，不适合进行一场胜率无限接近于0的战斗。 能谈还是要谈。 亚瑟喜欢变化，既然克莱恩变得有趣起来，他不介意在利用之外真正给予一些帮助。 轻轻挥动手掌，周围的灰雾急速淡化，克莱恩的身体突然往下坠落，意识出现刹那模糊，接着就看见了他调配魔药的大釜。 他，返回了现实。 可亚瑟不见了，正当他下意识想要去找的时候，一旁就传来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恭喜，很快就没有人能操控你了。” 听到这句似嘲讽似真诚的话语，克莱恩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栗发棕瞳，佩戴金色单片眼镜，身穿左右不对称蓝白礼服的青年。 他像是年轻时候的罗塞尔。 反应过来这位是谁，克莱恩立刻知道自己弄错了顺序，应该说年轻的罗塞尔像祂。 这是亚瑟在外行动的那尊神灵化身。 他在历史烙印被唤醒的时候出现在这里，来迎接执行支线任务的自己回归，还顺便凝聚了一张“古代学者·克莱恩”的“混乱篇章”。 也是因为他的存在，外界还没有谁发现克莱恩和“源堡”的变化。 这也能作为一种筹码放上谈判桌。 和存在于过去的自己融合，他也就知道了历史迷雾中发生的所有事情，不多说，直接开启“混乱之眼”仔细观察克莱恩身上的有趣“变化”。 克莱恩发现了，但他并不在意。 在意也没用。 这会儿抬头就能看见灰雾，看见灰雾之上那座古老宫殿的他捏了捏眉心，想要缓解灵性过度消耗带来的疲劳感，并没有用“古代学者”从过去的自己那里借来力量和状态的非凡能力。 没必要。 在看到青年亚瑟出现的时候，他就不担心有谁发现自己在这座岛屿了。 地球上还能有谁比眼前这位更危险？ 他已经安全过头了。 很是随意地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克莱恩本想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宁静药剂服用，但手上都有了动作，他还是放弃了，应和着亚瑟的话语说道： “是啊，没有‘人’。” “人”这个代称的意义就很丰富了，既像是自嘲，又像是对亚瑟话语的反驳。 注意到这句话代表的态度转变，亚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视线看着克莱恩身上的迷雾，抬手展开了“混乱领域”，具象出迷雾城的花园区，并在其中召唤出座椅茶点，邀请对方入座的同时说道： “我们直接点，我在地球上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很快就会离开，在这之前，如果还能把自己烙印在‘诡秘’的那段隐秘历史里就更完美了。 “这件事对我、对你都一样，至于你会获得什么好处？等你回‘源堡’就有办法知道了，我懒得解释。 “所以，考虑考虑吧，只要条件不要离谱，我都能满足你。” 风格还是一样的直白。 看着亚瑟开始悠闲吃点心、喝奶茶的样子，克莱恩感觉一阵头疼，眼前这种没有半点铺垫，连续打直球的交流方式，实在是让他有些受不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商量。 他总担心自己只要表现出拒绝的意思就无了。 克莱恩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犯贱，居然有些怀念那种弯弯绕绕的阴谋算计。 虽然结果早在一开始就被定好，但过程很有参与感，思考和行动都留有充足的操作空间。 就像是玩放置类游戏，再怎么放置也是自己在玩，是有体验的，要是自动省略剧情还带跳关，直达关底boss房间外，那真是半点体验都没有。 甩掉脑袋里的奇怪想法，克莱恩环视四周迷雾城花园区的景色，突然问出个和当前话题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你走了，迷雾城会怎么样？” 他是在问迷雾城的居民要怎么面对末日，以及怎么面对亚瑟的敌人。 失去神灵庇护的信徒都没什么好结局。 白银城都算是幸运的。 曾经的夜之国，那些神话里的神灵后裔，还有那些古老的天使家族，以及更加久远时代的超凡种族们，他们都逐个被掩埋在历史里。 作为“古代学者”，他了解这一切。 随着咔嚓一声，亚瑟咬碎送到嘴边的饼干，不知是哪个信息触动了他，让他的视线终于落在克莱恩身上。 神色古怪的上下打量一眼克莱恩，他后靠住椅背让椅子翘起，表现出想要远离的姿态，等口中的食物完全咽下才出声说道： “你……是以人类的身份问我，还是以‘诡秘’的身份问我呢？” 这个问题让克莱恩心中一紧。 他不确定这两个选择分别对应着什么，又会隐藏什么样的陷阱。 理论上，亚瑟不是人类，自己选择“诡秘”才能得到需要的答案，但事关自我认知，他下意识就想回避这个问题，免得为自己增加新的恐惧。 可亚瑟没有给他这种机会，已经扔出了答案。 “人类总是贪婪的，你肯定会说我都要，也不是不行，如果你准备好了成为‘诡秘’，那答案很简单，不怎么办。 “就算是我们这种存在，未来也是需要努力争取的，更别说是迷雾城的小家伙们，‘寄生虫’可不会被迷雾城选中，我更没兴趣做他们保姆。” 用手指轻点桌面，放在克莱恩面前的香甜奶茶自动跃起，变成一只胖乎乎的小拳头，动作q弹地伸出食指点了点他。 奶茶手指距离克莱恩鼻尖只剩微妙的分毫。 克莱恩没有躲，奶茶手指却是真的落下，顺势在他鼻下画出一道奶渍胡须。 “……” 完成小小的恶作剧，亚瑟笑着继续说道： “呵呵呵呵，你呀，如果始终只把自己当成人类，那我也只能告诉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话语说完，亚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依旧在笑，可在最后那个短暂停顿中，克莱恩隐约听出一个字正腔圆的“滚”字。 这个瞬间的违和感太过严重，克莱恩一时间情绪都有些不连贯，导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除了亚瑟吃零食的声音，只剩下沉默。 其实，克莱恩明白的，神有私心，神也有私欲，信徒和神灵之间从来都不对等。 他一直都明白，只是…… 不喜欢！ 他不喜欢这个有神的时代，让苦难和不公平变得这么理所当然；又庆幸这个有神的时代，让他有机会改变这个他不喜欢的时代。 他同样不喜欢因此而庆幸的自己。 不喜欢，却依旧要去做。 在亚瑟吃光零食和点心前整理好思绪，克莱恩无声拉开椅子，坐在视线总是锁定自己头顶的亚瑟对面，平淡说道： “我要乌托邦。” 香辣虾仁小串停在了亚瑟嘴边，视线再次落在克莱恩身上。 这就是条件！ 亚瑟把自己烙印在“诡秘”那段隐秘历史里的交换条件。 他听清了，也听懂了，但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克莱恩在狂暴海找了座岛屿建立城市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当时他以为克莱恩是从其他地方知道了“诡秘侍者”的晋升仪式，打算早一些做准备，顺便培养自己的信徒群体。 可现在看起来，不完全是。 让一座构想中的城市真实存在不难，对亚瑟来说直接是专业对口，尤其是现在的亚瑟，他都不需要花费力量长久维持，就能让“真实”自然存在。 不确定克莱恩就是自己想的那个目的，被勾起好奇心的亚瑟直接开口问道： “你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晋升‘奇迹师’和‘诡秘侍者’，然后解放那些‘源堡’的候选者，将他们投入你的城市，人为制造命运和历史的错乱，为将来战胜‘诡秘’的意识做准备？” 如果真是这样，亚瑟真的会高看克莱恩一眼。 但克莱恩的回应只有摇头。 他脸上带着微笑，情绪平静稳定，内心毫无波动，就连他身上的“变化”和“混乱”都被“源堡”隐秘了起来。 这就让亚瑟更加感兴趣了。 但他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调动迷雾城的情报网络去调查，更没有强行破开克莱恩身上的“隐秘”力量，回溯过去的历史。 未知也是“变化”和“混乱”的一部分。 他不着急。 脸上满溢着笑意，眼中卷起迷雾涡旋，手中轻轻端起茶杯，亚瑟突然换了话题，说道： “我把迷雾城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