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公山苦泉（1/1）

日上三更，却又烈。 炎炎夏日长，就连这山间成片的树林都涌动着热意。 那支商队打了点水，已经开始整理行囊帐篷，整装待发。 陆离这边，道人依旧盘坐树底下眯眼，享受这舒适一刻。山鸡静静俯卧于怀中，享受着道人的抚摸。 至于剑客，趴在河流边，捧起一掬清水入喉，咂吧几下嘴唇，掉头看来。 “道长，我们走不走？” 陆离半睁开眼，瞄了眼商队那边，正巧那会长黄山瞩目投来，两人视线交汇。 道人眼里淡漠，好似对一切漠不关心；商人眼似深潭，摸不清其中底细。 两人对视片刻，商人心中暗跳，怎么感觉，与这道人对视好似光着身子般，全无隐私。 “诸位，有劳了，走。” 一声吆喝，商队的骡子马儿缓缓动声，朝远处行去。 道人远远瞅了一眼，笑道：“走吧，我们也动身。” 说着，又带着羊驼，慢慢地跟在商队后头。 剑客见状，急忙从背后行囊掏出水袋，打了点水，完事后匆忙牵马跟上。 于是两伙人，一行人多，在前头带着开路，一行人少，在后头跟着赏景。 同一条路，不同的走法，殊途同归。 走了一会，前头的队伍中跑来一个护卫样子的汉子，抱拳道：“两位，我们黄会长想请两位近前一叙。” 剑客看了一眼，淡淡道：“这就不必了，告诉黄会长，心领了。” 汉子愣了下，回过神来又跑回队伍，想必是回复去了。 “不怕人家生气？” 道人随口一句。 “嘿，仇家不嫌多，朋友不嫌少。” 山鸡在羊驼背上咕咕几声，表示赞同。 不过前面的队伍当真也没啥大的躁动，依旧是安静行路，好似方才的拒绝全无半点尴尬。 也是，能做的了一商会之长的人，又岂会因一个拒绝而恼怒呢。 倒是自己多想了。 陆离心里想着，面上失笑。 “道长笑什么？” 一旁剑客好奇，不禁询问，自家的山鸡也频频投来目光。 道人摆摆手，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 “说来听听。” “咕咕咕咕。” “…………好奇害死人哦。” ———— 两伙人互不干扰，相安无事地走了大半段路程。 走到了山头，见到了大日高挂，温吞吐着热气；走下了山头，又见山下起了炊烟，远远瞄见小村落篱笆围绕，竹屋清新。 “真是难得的山村淡景。” 黄山身边，一位粗壮的中年把手平放于眉毛上，观景生叹。 “哈哈，难得袁公你有这般兴致，走，下去看看。” 一行人摸索着缓缓下山。 后头的陆离和李楚自然也看见了这山间小村，也同时发出感慨。 “青山伴蝉夏，篱笆绕小院。炊烟袅袅起，烟火在林间。” “卧槽，真特喵好看啊。” 道人与武夫之间的区别，一目了然。 李楚怔住，很快红了脸颊，咳嗽几声，走到前面。 “道长，我们赶路吧。” 陆离轻笑，跟在后头。 两人走在后头，却是离前面人远了许多。 前头的客商队伍，带着一箱箱寿礼，行路慢。可后头二位，一位观景，一位看人，走的更慢。 渐渐拉开距离。 袁宏瞥了眼后头，说道：“老黄，那两位不见了。” 黄山跟着往后看了眼，叹道：“人家不想跟来，那就算了。” 袁宏点了点头，尔后咳嗽几声，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疑惑道：“话说，老黄啊，你有没有感觉口越来越渴了啊？” “有吗？” “没有吗？” “袁公你是心里想太多，口干了吧，去后头喝点水吧。” 袁宏纳闷，嘀嘀咕咕走到队伍后面，后面骡子拉着一个水桶。 汉子打开木板，正欲朝里头舀些水，却双眼一瞪。 里头的水少了大半，而在刚刚河流处，却是装满的。 片刻后，朝周围大声道：“谁他娘的偷水了？” 汉子不解，以为有些人偷偷朝自己水袋里多灌了些。 谁料，周围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异口同声。 “袁总管，不是我们偷水啊，实在是大伙不知怎的，口干的好快，耐不住了才喝的。” “是啊袁总管，可不能冤枉我们啊。” “袁公，是这样的……” 众口悠悠，袁宏闻言一愣，眯了眯眼，思忖片刻挥手道：“罢了，干自己的事去。” 待众人散去，袁宏盯着桶里的水看了片刻，最后合上了盖子。 一伙人又平安无事地走了几里路，只是一路上喊渴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大家争先恐后地去抢夺水桶的水，有些渴的不行的甚至盯上黄山的水袋。 黄山微眯双眼，看着手下人打来打去，只为了这么一滴水。 其实自己也渴的不行，只不过身为领导，泰山崩于前而不乱，须有威严气度。 袁宏和黄山一起出面制止了骚乱，才得以让队伍继续行进下去。 “老黄，这样不行啊。” 袁宏砸吧了干瘪的嘴唇，有气无力说着，他也口渴难耐了。 “再走走吧。” 黄山此刻也没好到哪去，他感觉就像走在沙漠上，酷热难耐，口干舌燥。 一行人复行数百步，在临近山腰的位置，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那声音在众人的耳中宛若天籁，飘渺动听。 “是，是水声，有水！有水！” 一帮口干舌燥的人，发疯一般冲向声音源头，不顾地上满布的箱子和马骡。 “喂，回来，你们这帮家伙，回来啊！” 袁宏放声呼叫，嗓子却先撑不住了，干咳几声，嘴唇更干瘪了。 “袁公，你在这看着生辰纲，我去管他们。” “老黄，你……” “放心，不会出事的。” 黄山笑了笑，挺着圆滚滚肚子慢步走去。 另一边，陆离再一次制止李楚的喝水动作。 剑客不解：“道长这是为何啊？我就想喝口水啊。” 从刚刚走到现在，口干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剑客老早就想喝口清水了。只是道人一直拦着，导致现在嘴唇都有点麻麻的。 “莫急，等会可让少侠喝个痛快。” 道人说完，走在前头，不疾不徐。 李楚恹恹行于后边，心里纳闷：这道人，就不渴的吗？ ———— 跟在众人身后奔跑的黄山看见了令他怦然心动的一幕，一汪清泉从一处石壁上涌下，汩汩流水积攒在一堆石头包围处，正好围成了一潭清泉。 泉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那般璀璨，是那般清澈，好似琼浆玉液般可口。 石潭边有棵松树，遮住了半边清泉，茂盛的枝叶映得寒潭显绿意。 水面一半绿意浓浓，一半金光闪闪，真如天上仙酿。 口渴的众人哪还见得他物，眼里只容得下这汪清泉了。 如狼似虎，一拥而上，泉水被搅动的哗哗作响。 黄山毕竟是老商人，经验老套，也知山间妖鬼多有诡计，保不齐这清泉就是害人之物呢。 黄山盯了有一会，口也渐渐生出燥意，眼见众人还在喝，且安然无恙，心里动了念头。 应该……没事吧。 这般想着，慢慢靠过去，挤开其中几人，捧起一手清水。 看了又看，也没瞧出半点神异。 眼一闭，把嘴凑了过去。 泉水入口，就像夏天第一缕清风，就像冬天第一道暖阳，沁人心脾，温存人心。 这位走南闯北的商人眼睛睁大，惊讶至极。 自己也算喝过不少好茶好酒的人了，可以往喝过的那些茶水酒水，于眼前这汪清泉面前，就真如泔水一样啊。 怕是比之琼浆玉液，玉露醴水也不为过。 心念一动，黄山又迅速喝了两口，还欲喝第四口时，眼睛一斜，瞥见水源石壁上有着刻字。 眯眼细看才看得见。 石壁风霜侵染，其上刻字——苦泉，莫饮过三！切记切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