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威胁力的来源（1/1）

凌远进入偏厅时，那几个盐商正小心陪着凌恒说话。 他们见了凌远之后，立刻起身，小心翼翼的拱手： “见过小凌大人。” 凌远听到这称呼，先是微微一愣。 随后才反应过来。 这几个盐商如此叫他，估计是要跟他那兄长做出区分。 他没有在意，先是伸手示意几人坐下，不必多礼。 然后自己也找了张椅子坐下，随口问道： “你们都是本地的盐商？” 那几个盐商，本也在偷偷打量凌远。 他们早就听说过凌远的大名，也知道凌远既然是凌恒的弟弟，年纪也不可能太大。 但是见到凌远如此年轻，脑子里回想起听到的传闻，心中还是感慨：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我现在也明白了，裴平堂堂南州知府，是为什么会在凌远手里翻车了。” 他们听到凌远的问话之后，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起身。 “回禀小凌大人，我们确实是盐商，但却不是本地，而是从扬州迁移过来……” 几人各自介绍了出身和姓名。 凌远也懒得多记，直接问道：“我让兄长找你们过来，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几人对视一眼，都一齐摇头： “小凌大人的心思，就是匈奴人都猜不透，我们哪里敢妄加猜测？” “不过我们心里想着，小凌大人是国之栋梁，肯定不会为难我们这些普通商人的。” 凌远听他们先是拍自己马屁，然后又暗中希望自己高抬贵手，不由冷笑一声。 “你们只听说我在京城算计了匈奴人，难道就没听说过我在南州赈灾的事情？” “当时那些奸商，可是给我找了不少麻烦。” 几个盐商连忙叫苦。 “大人明察啊，那些粮商不是好人，而我们盐商，可是对大宣忠心耿耿。” “是啊，过去这么多年，我们给朝廷上缴的盐税何止千万，这都是明证啊。” 凌远见他们自己提到盐税的事情，不由微笑。 “哦，你们不提盐税还好，提到这事情，我倒是要问问了。” “你们过去数年拖欠的盐税，到底是什么情况？” “今年又一直不缴税，又是为何？” 那几个盐商心中一惊，对视一眼，这才发觉他们不知不觉间，竟然被凌远牵着鼻子走。 主动把话题转移到盐税上了。 其实他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跟凌远套套近乎。 然后趁机暗示盐税的事情，都是吴四维在主导，好让吴四维和凌远打擂台，他们好在旁边看戏。 谁知道凌远几句话的功夫，就让他们暴露在前边了。 几人本想转移话题。 “大人，这杭州拖欠盐税的，也不止我们几个，还有其他……” 然而凌远的目光冷冷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他们几个想起凌远的凶名，眼角余光，又看到角落里站着的徐统领，还有他手下的千牛卫，心中不由一慌。 “遭了，要是再说车轱辘话，惹得凌远生气，我们说不定就要掉脑袋了。” 于是他们也不敢再打马虎眼，颤颤巍巍的说道：“这个，这个……” “凌大人，我们确实也有困难。” 凌远淡淡问道：“你们能有什么困难？” 虽然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却让几个盐商后背瞬间湿透。 “要死了要死了，再多说一句，估计凌远就要大开杀戒了。” 几人连忙说道：“确实有困难，但困难都可以克服。” “我们这就回去让家里准备一下，先把今年的盐税送来。” 凌远闻言没有说话，而是用目光盯着几人，等到他们膝盖都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凌远才终于笑道：“几位果然对朝廷十分忠心，本官这就给陛下写奏折，好好夸奖你们一番。” 听见凌远这句话，那几个盐商才松了口气，各自对视一眼，都看出其他人眼中的苦笑。 朝廷就算嘉奖他们，又如何能和几十万真金白银相比？ 他们冲着凌远行礼，然后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 这时，刚才一直沉默的凌恒才终于开口，一脸惊讶的看向凌远： “弟弟，此前几日，我也曾劝这几个盐商出钱，最起码先把今年的盐税交了，然而他们却总是打马虎眼。” “怎么你随口几句，他们就肯掏银子了？” 凌远面露微笑：“这当然是因为我敢杀人了。” “而且我不仅敢杀人，还能杀人，杀完人还能全身而退。这个道理我知道，他们也知道，所以那些盐商自然怕我。” “跟他们的小命比起来，区区几十万两银子，也就不算什么了。” 凌远还在心中补充了一句：毕竟这年头，盐商就等于家里有印钞机，来钱十分轻松。 要是换成其他商人，说不定还会要钱不要命。 凌恒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凌远见状，知道自己这番话，应该是起了些效果。 于是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人的接受能力毕竟是有限的，一次跟他这位好哥哥说的太多，说不定凌恒反而接受不了。 凌远起身，才发现跟盐商交谈的时候，外边的雨已经停了。 他心中一动，让徐统领留几个人在县衙，准备接受刚才那几个盐商承诺的银子。 至于他自己，则带上徐统领和金莲，打算外出转一转。 “早就听说钱塘的大名，好不容易来一次，可得好好转一转。” 徐统领刚才亲眼见到凌远几句话的时间，就吓得盐商服软。 现在还有游山玩水的心思，不由心悦诚服。 “既然凌大人有这个想法，我这就去安排一下。” 很快，几人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漫步走出县衙。 不过刚出去没多久，凌远就发现其他人都盯着自己。 他这才想起，原来因为盐商的要求，杭州百姓都在装穷，衣服上都满是补丁。 而他们穿的这些衣服，虽然也是故意做旧的普通衣服，但毕竟没有破旧到那个地步。 所以本地百姓，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外地来的。 凌远见状，索性也就不装了，直接进了一家酒楼，招呼小二过来伺候。 然后直接拉着他开口发问。 凌远明知故问道：“我听说钱塘自古繁华，怎么进城之后，却发现本地百姓都十分穷苦？” 小二微笑道： “几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听口音，应当是北方人。” “您这就有所不知了，其实我们穿这些衣服，也是事出有因……” 胆子多少有点儿肥了 小二倒也没隐瞒什么。 杭州几十万百姓，盐商能推动全城换装，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再想让他们都三缄其口，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别说盐商不行了，就是大宣朝廷也不行。 凌远静静听着小二介绍。 心中对于杭州的情况，又多了几分了解。 几十年前，先帝，哦不，是先帝的先帝，也就是女帝的爷爷。 不知为何突然下令，让本在扬州聚集的盐商，全都迁移到杭州。 本来设在扬州的盐关，也一起搬了过来。 从此之后，盐商在杭州做大，除了本职之外，还开了其他许多商铺。 光是他们各家招募的伙计和下人，加起来就有数万人之多。 另外这些商人仗着有钱，还私下里偷偷买了许多田地。 于是不少农户，因为要租佃盐商的土地，也只能听盐商的话。 说到这里时，小二指了指自家店铺。 “客人您看，其实我们幕后老板，也是一位盐商呢。” 凌远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盐商几乎掌握了杭州的命脉，所以他们说话之后，全城百姓就只能穿破旧的衣服？” 小二闻言，先是左右看了一眼，似乎是怕其他人听到。 然后才小声苦笑道：“客官您心里明白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说出来呢？” “我看您是来我们这里做买卖的，您这话要是传到盐商耳朵里，那可就什么买卖也做不成啦。” 凌远知道这是小二好心，所以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来让他为难。 只是随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你先挑几个招牌菜端来。” 说完后，他扔下一锭银子。 “饭钱我先结给你，要是有剩下的，那就都赏你了。” 虽然户部库房里都能跑耗子了，但是女帝这皇帝的私库里面，似乎还有不少银子。 朝廷挪用京官俸禄，去给官兵发赏赐。 凌远也是京官，自然也跟着吃亏。 不过凌远南下前，女帝特意让徐统领送了些银子过来。 至于具体有多少，凌远倒是懒得问。 小二见接过银子，发现凌远出手如此阔绰，态度又好了几分。 “客官稍等，我去去就回。” 等小二走后，徐统领却突然开口。 “凌大人，你不该先把银子给他的。” “那小二为了多拿赏钱，定然不肯上什么好菜，只会找些便宜菜来糊弄事。” 凌远轻笑一声，没有解释。 倒是金莲有些不高兴，对着徐统领开口反驳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我家公子才不会犯这种错误！” 徐统领不好跟金莲一个丫鬟计较，再加上他本就沉默寡言，所以也就不再多说。 只是心中在等着看笑话。 然而没过多久，小二连连上菜，几乎将桌子摆满。 一看就是花费不菲，徐统领才终于有些惊讶。 他对着凌远问道： “凌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二不会坑你的钱？” 凌远淡淡说道：“刚才那小二既然好心劝我，就说明他做事还有底线。” “既然如此，他又岂会为了这些银子来坑我？” 徐统领听完之后，默默点头。 “难怪凌大人能做出那么多事情，只看这识人的本事，就超出常人了。” 而金莲则得意洋洋，指着徐统领说到：“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小瞧我们家公子。” 凌远见状，挥手让金莲不要再多说。 然后拿起筷子，对着桌子最中间的西湖醋鱼夹了一小口，然后又神色古怪的放下筷子。 过了片刻，一个千牛卫匆匆跑进包间，对着徐统领禀报什么。 徐统领听完之后，一脸欣喜的看向凌远。 “凌大人，那几个盐商已经把税银送去了府衙。” “令兄已经清点完毕，一共入库了四十万两银子。” “陛下若是知道您刚到杭州，就收回这么多税银，必然对您大加赞赏。” 凌远对此并不意外。 那些盐商都是聪明人，虽然舍不得银子，但更不敢招惹自己。 他对着徐统领说道：“你先将这笔银子送回京城，先解燃眉之急。” 徐统领心中对凌远越发敬佩，毫不犹豫的点头： “凌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等徐统领走出包间，金莲才轻哼一声。 “这个徐统领，刚才还看不起你，结果转头就变了态度，真是首鼠两端！” 凌远听到这话，眼角露出一丝笑意，盯着金莲问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用成语了？” 感受着凌远的目光，金莲俏脸一红，连忙低头道： “我一直跟在公子身边，这也是耳濡目染嘛。” 凌远哈哈大笑，没有继续这话题，而是对着金莲教育道： “徐统领毕竟是陛下的人，而且据我观察，他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应该还在韩忠之上。” “所以你平时也别总刺激他。” 金莲不悦抬头。 “哼，管他什么心腹，在公子你面前，不也得老实听话？” 但她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心里倒是记住了凌远的嘱咐。 又过了片刻，徐统领重新走进包间，应该是安排好了押送税银的事情。 不过在他身后，却有一个人跟了进来。 酒楼老板满脸带笑，手中还拿着一串铜钱。 老板来到凌远桌前，小心说道： “凌大人刚才打赏本店小二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无功不受禄啊。” “我特意把多余的钱退给您，还请您收好。” 凌远面色微变，抬头看向老板，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凌远？” 老板笑着说道： “全杭州谁不知道，咱们凌知府的弟弟昨日刚到，身边还带着护卫和侍女。” 说到这里，老板用目光扫视徐统领和金莲。 然后继续道： “您一进我这小店，其实我就有些怀疑。” “等小二过来回报，说您几位都是京城口音，我就更确定了。” 凌远眉头皱起，觉得事情有些麻烦。 这东南果然不比南州，他这刚一出门，没等打听到什么盐商的细节，就被人发现。 刚才小二已经说过，这酒楼也是盐商的产业。 看来今天的事情，很快就要传入他们耳中。 凌远心情一下子差了起来，就要起身离开。 不过老板却又开口拦下凌远。 “凌大人，我家主人想见您一面，不知道您肯不肯赏脸？” 凌远这下倒是好奇了。 他可是堂堂钦差，只有别人主动找他的份，谁又敢让他过去相见？ 就算老板背后的盐商再有钱，这胆子也有点儿太肥了。 果然，旁边的徐统领也想到这一点，神色阴沉下来。 老板察觉到凌远和徐统领的态度变化，但是也没有着急。 而是微微笑道：“只要凌大人肯移步，等您见到我家主人之后，自然就会明白这里面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