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蕴宁(1/1)

皇帝先进了门内,接着瘦小男子一挥拂尘,暗处的影子四下散开后他也进了门里。 是将暗卫都遣走了。 奇怪,皇帝在此,不是要留暗卫护着么?怎的皇帝来了,却遣了护卫,莫非是皇帝在里头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连暗卫都不让听墙角? 元曦想起玉嬷嬷临终前喊的“方将军”,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 片刻后,长门宫内亮起隐隐微光。 元曦从草丛中掷了颗石子到宫门口,果然再也未见暗卫身影,真的被撤掉了。 她屏气凝神从后方翻过宫墙,换上夜行衣后,她倒不太担心被人见着。 据说长门宫是冷宫,但她进来后却发现长门宫好似同其他宫无异,也有许多座寝殿,并且连路两旁都种满了树,郁郁葱葱,刚好方便她隐入。 看这树丛倒像是被精心打理过的,可为何会对冷宫环境如此上心? 这宫中似乎也没什么伺候的人。 元曦念了个咒将周身气息掩住,便跳上树丛,一路朝着有光亮的寝殿而去。 树下,耿忠抬头望向树丛,眯了眯眼。 “耿大人怎么了?”中年内侍问道。 “无事。”尖细嗓音冷哼一声,回复道。 区区鸟儿罢了,没人可以逃过他的法眼。 “那耿大人去偏殿休息吧,皇上几日不来,想必今晚得废好些功夫,小的在门外候着就行。”言毕,他还猥琐干笑几声。 耿忠也不推辞,一甩拂尘,态度傲慢地朝偏殿而去。 树上的元曦却觉得好笑,一个内侍竟能在皇宫寝殿歇下,如此受宠吗?简直乱套了! 可是他们方才说的“废好些功夫”,究竟是什么功夫? 她待人已走远,才又朝寝殿而去,她跳到离有光亮的寝殿窗户最近的一棵大树上侧耳倾听,却见殿内身影忽上忽下,时不时传来难以忍受的痛吟。 她已经人事,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何事,那一阵阵痛吟声也不像男子的声音,肯定是个女子,并且她十分不情愿。 皇帝为何在里面藏着个女子,有什么女子不能直接封妃? 毕竟他连高莺莺都能接受。 莫非此人身份不可示人,故而才会令太后气急攻心? 又莫名想到玉嬷嬷临终前的话。 她心渐渐下沉,拼命劝自己冷静理清思路。 然而越想,脑海中就越浮现诸多疑点,身体就越觉得寒凉。 这里原先住的就是她的姐姐皇后方蕴宁。 按照流传,明明是皇后先薨逝的,可为何闵范程还能将太子宋廷煊移花接木送出宫,若是没有人在宫内接应,狸猫换太子如何完成? 皇帝为什么封赏了他们全家,却完全不顾及少年夫妻情谊予以皇后追封谥号? 太子重回东宫,她原以为他们等的时机是秋闱以后让太子现于人前,可她忽略了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证明一个“已死”的太子身份,为何苏润平他们能如此有信心,甚至在太后灵柩前都能给他们如此明确的答案? 她甚至忽略了一点,皇帝从来就没有废过太子! 在明知太子母族无过的情况下,皇帝也没有给予太子任何追封。 这明显不合常理! 所有的疑点,看似是问题,实则却串成一个几乎最不可能出现的答案——皇后还活着,被皇帝拘禁在此八年,期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太子换出宫,太子不见了,皇帝不知道找没找,总之皇帝也知道太子没死! 狗皇帝究竟要做什么?留着皇后的性命就为了如此百般折辱她吗? 听着殿内女子隐隐约约传出的痛骂,元曦几乎不能站稳脚跟,差点从树上栽了下来。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她已经许久未如此纠结了。 冲进去怕给姐姐带来更多未知的伤害,不进去,如何能忍受这般禽兽凌辱长姐? 不行。 她不能忍,今夜必定进去,将长姐带走。 不是不能直接闯进去,但宋楚渝告诉过她,尽可能打有把握的仗。 她阖上眼稳住心神。 有了! 她蓦地睁开眼,从怀里掏出符纸,对着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又将它藏在摊在手掌上紧紧握住,同时张开另一只手,单手掐了引风诀。 寝殿中弥漫着欢好过后的气息,方蕴宁一身青痕地躺在床榻上,眼神中没有情欲,只有僵硬和麻木。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几年,若不是为了再见煊儿和烁儿,她断然不会苟活于世。 小小的烁儿啊,离开她时才两岁,那夜他发着高烧,却还是被拼死送了出去。 “现在是天启几年了?”她突然问道。 皇帝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此事,但见她眸色柔和,便软了语气道:“天启十二年,朕登基十二年了。” 原来烁儿已经六岁了,马上便七岁了吧。 他是她在这座荒诞的寝宫中诞下的孩子,是她的第二个孩子。 她不想他日日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凌辱,如此耻辱地长大,倒不如做个民间百姓。 于是她央求一位侍卫帮忙把他带出去,那夜下着雨,他发着烧,她很心痛,可是没有办法,等了许久才等到皇帝去了别宫,那是唯一的机会。 侍卫说已经送给一位云游的道长,她遇见的道长都是好人,烁儿应该不会过得太差吧? 他身上还戴着她的半块玉佩呢,一半在烁儿那,一半在烨儿那。 若是还能见到他们,就太好了。 她想着想着,眼角又渗出泪珠。 皇帝见不得她哭,又上前吻了她的眼睛,却被方蕴宁别开脸冷冷推开了。 他伸出手掐住她的下颌:“朕在国丧期间仍对你念念不忘,蕴宁,你究竟想怎样?方家,朕为你平冤了,方家的仇人汤家兄妹朕也处死了,你还要朕怎样?” 方蕴宁“呸”了一声,直勾勾盯着皇帝的眼睛:“国丧贪淫,是你不孝;借他人之手害我方家满门,是你不仁;过河拆桥,是你不义!你行如此多不孝不仁不义之事,莫说是为了我,赖到我头上!” 若是往日,皇帝闻言早已暴怒而去,然今日却不知为何,只沉沉看着方蕴宁,眼底深处似有哀伤,他突然问了一句:“蕴宁,你爱我吗?” 却没有自称“朕”。 方蕴宁有片刻失神,回过神后又讥讽道:“像你这种人,也配问别人爱不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