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围猎(1/1)
“陛下当我是什么人了?”方紫岚倏然冷了神色,“只要莫涵平安无事,我能不能见到他,都无妨。” “你若当真这样想,为何不将莫涵送回暮山关?”李晟轩不由自主似的问了出来,方紫岚不答反问,“若是对陛下重要之人,陛下是愿意远远抛开,还是留在眼前?” “留在眼前。”李晟轩定定地看着方紫岚,一字一句道:“就像现在,近在眼前。” 方紫岚颇为不自然地灌了一大口茶水,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说起来,我入宫,究竟是谁的意思?” “是你长姐的意思,不过朕乐见其成,便顺水推舟罢了。”李晟轩似笑非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是朕的意思?” 方紫岚故作镇定地回道:“适才玉珪宫中,听太后娘娘之言,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早就说过,不愿做后宫之人,朕如何会强迫你?”李晟轩无可奈何地为方紫岚添了茶,“在你心中,朕便是以王权欺人的昏君吗?” “昏君倒不至于,只是……”方紫岚抿了抿唇,止住了话头。 她知道这世上原就没有真正的平等,但对于封建制度下的君权从来只有厌恶。或许李晟轩是例外,然他也只是明君,而非能交心之人。 只是……时至今日,她扪心自问,难道当真从未动摇,对李晟轩有过交心之意吗? 这个答案,她不愿骗自己。然而若当真动了心,便是要刀山火海走一遭,比之前对上纪宁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了纪宁天她已是蛊毒缠身,若是为了李晟轩……她不敢去想。 她自问不是个懦弱的人,可以为了大京,在鬼门关来回游走,那是她安身立命不得不付出的代价。过去她总觉得自己会有一次闯不过去,便只能留在鬼门关了,是以从来不想儿女情长,不曾想却落了个深闺娇女的如今,往后见的最多的,怕就是家长里短儿女情长了。 “你终究没有完全相信朕。”李晟轩随手将茶盏放回到桌案上,“无妨,朕不强求。” “荣安王未与你们撕破脸皮,他是什么下场?”方崇正眯了眯眼,不怒自威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局由我方家做东,诸位因利而聚,竟还妄想与我谈脸面?” 他言下之意明显,如若他保不住方家,别说脸面,便是身家性命,他也有本事让所有人都赔进去。 毕竟,天下生意,七分皆在方家,有谁的银钱没在方家手里滚过? 很快有人反应了过来,“方崇正,那些账本,你都有留存?” “账本不是在红泰手里?他死了……”戛然而止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慌—— 当初与红泰走的最近的,便是方立辉。原来方崇正早有预谋,就等有朝一日,他手握所有人的把柄,将他们牢牢掌控,任其摆布。 “方崇正,你这是要与我们为敌吗?”吴大人咬牙切齿,方崇正淡声道:“我无意与诸位为敌,只因曾为方家家主,以守护方家为己任……”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你骗旁人可以,休想骗过我们。”刘大人愤声道:“方崇正,你究竟想做什么?” 方崇正看在眼前众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习惯尔虞我诈之后,便分不清真假了。纵是真心话,也总会被怀疑别有用心。 说实话,他现在根本不关心旁人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哪怕当真按刘大人所说,一家非死一个不可,甚至于今夜他们便会决定每家死的人是谁,他也不关心。 只要死的不是方家人,便都可以与他无关。 他可以充耳不闻,闭目不见。只因看到白日里的方紫岚,他才明白自己错了。 若是以己殉道,该死的人都死了,便能争一个公平,那方紫岚这般拼命做什么? 整饬世道,远比惩罚恶人更难。方紫岚一把火烧了钟灵寺的烂账,是为了给方家一个补救的机会,也是为了给眼前众人一个机会。 可惜,他们无人看得到。 上位者眼中,从来只有自己,没有旁人。于是一朝事发,若不能掩埋,便理所当然该有替死鬼,以保他们的高枕无忧。 方崇正自问并非举世皆浊我独醒之人,他也曾同流合污,只是当方紫岚为了他和方家拼命时,他便不能置之不理,眼睁睁地看着她不顾一切,弄得头破血流,乃至丢了性命而不自知。 真正姓方的人,是他,是方府之中的每一人。该为方家拼命的,也是他们,而不是流着前朝镇北将军平南王血脉的方紫岚。 若要方紫岚为了方家落个身死名灭的下场,他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地下见那对旧友夫妇? “诸位想做什么,我心知肚明。”方崇正环视眼前众人,一字一句道:“但我要做什么,方家要做什么,诸位未必清楚。” “方崇正,你少在这打哑谜。”吴大人心有戚戚,仍强装镇定质问道:“今日之事我们可都听说了,你莫不是借儿女亲事,与汨罗……” “吴大人慎言。”有人止了吴大人的话头,“方家是做了不少见不得人之事,可何至于此?” 旁边亦有人帮腔道:“是啊,叛国可是重罪,方家怎会那般糊涂……” “见不得人之事?叛国重罪?”方崇正重复了一遍他们的话,冷笑出声,“倘若方家有罪,在场诸位皆同,无一不是共犯。” 他说罢,一拂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低声狠狠道:“方崇正知道的太多了,若不杀了他,灭了方家上下,谁都别想好过。” “杀了方崇正不难,但灭门谈何容易?”有人接口道:“且不说宫里有位皇后,就说那新晋忠正世子夫人的方三小姐,也不知道给慕容清灌了什么迷魂药,令他惟命是从,万一……” 那人说着顿了顿,再开口便是小心翼翼,“难道我们要与汨罗人为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