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到一切最初(1/1)

徽玄大陆。 昭云国,永景十年。 祝星冉看见自己的魂魄在不断的一点儿一点儿的消散,很快就蔓延到了双手。 转身飘到了一个半靠在墓碑旁边的男子,只见那男子抱着怀中的酒坛子半梦半醒的呢喃着。 温润如玉的脸颊上因为喝了坛中之酒而覆上了一层微红。 明明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却是满头的白岁。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袍,衬得男子的肤色更是白皙,周身萦绕着很大的酒气。 祝星冉想哭但眼泪早已流干,眼底充满了怜爱和心疼,可再眨眼又是满眼的疲惫和不甘,可更多的是悔恨之意。 她用即将消散的左手抚了抚男子额前的几丝乱发,可发丝却没有丝毫动弹。 祝星冉不由自嘲的一笑:“是啊,我现在只是个飘荡十余年的孤魂野鬼罢了。” “温执玉,若有来世,我愿意嫁你为妻。”说完最后一句话,祝星冉的魂魄彻底消散。 半梦半醒的男子似有感应般的大喊了一句:“别走!阿冉。” 此人正是昭煜帝的七皇子—温执玉,也就是继承大统的昭德帝。 待在一旁的太监张林听到温执玉这一嗓子,急忙的跑到了昭德帝身边双手把他扶了起来。 “皇上,皇上,你这是又梦到皇后了?”太监张林是打心底里心疼昭德帝。 多年前,他还是个小太监时就被太上皇送到了当时还是七皇子温执玉身边了。 可谓是伴着七皇子温执玉长大,两人也就相差了六岁,如今顺利继位的七皇子温执玉变成这般模样叫他看了心中也不是个滋味,着实不好受,不禁的抹了两把泪来。 昭德帝却是笑了,“你哭什么?” 太监张林又是抹了两把泪道:“奴才是心疼皇上。” 又忍不住抱怨了声:“怎么老天这般的不公道,没能让皇后和皇上早点相遇。” 昭德帝缓缓起身,小声不停的念着太监张林说的最后四个字,“早点相遇,是啊,早点相遇,是了,如果当初在京都的昭平大街上她一眼相中的是我,而不是那个畜生,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说完又掂起了手中的酒坛继续喝着剩下的半坛酒。 太监张林既心疼又无奈…… 是啊,一个帝王登基初日与一个已经被休弃甚至连个活人都不是的女子成婚,说出去谁信?荒不荒唐?可不可笑?可昭德帝就这么做了。 那日是四月十五,整个京都挂满了大红绸缎和大红灯笼,十里的红妆。 饶是哪个女子看了不羡慕?可就是这样的盛大成亲礼上,却没有一个人面上挂着喜色,包括大街两边上的百姓。 因为他们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和贺喜的事,但心里却是不得不感叹这位新帝的用情至深。 想必昭云国往上数二十六位皇帝有哪个帝王像这位似的,真真是让人佩服。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人们却在这位新皇身上亲眼看到了情深二字。 这天,昭德帝是亲手拿着祝星冉的骨灰盒拜完了天地,连主婚的司礼看了都后背发凉,不由的手都抖了一抖。 就是这样的荒唐场面,让人们没想到的是连太上皇和太上皇后都亲自出席了,那些个朝臣没一个敢多事的。 明里暗里都知道,今日若有人敢闹事、敢多言,照新帝的手段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场上的大臣们纷纷给自己擦着冷汗。 成亲所摆的宴席办了七天七夜才停,宴请了整个京都的人,昭云国上下没有一家不是张灯结彩的,全都是通红一片。 傍晚,落日的余晖染红了整个昭云国,似是天地都在为着这对新人庆祝。 大殿内,昭德帝温执玉对着祝星冉的牌位喝着合卺酒,哭笑道:“阿冉,今日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你怎么不说话呀,嗝,你怎么—” 话说的断断续续的,而后一人独自饮起了酒来,从天黑喝到天亮。 京都郊外。 “阿冉!阿冉!阿冉!”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喊着。 “老将军,随军大夫说了大小姐这是太劳累了才晕倒的,只要休息一两天就可以了。”女侍卫月枝宽慰着祝老将军祝林轩。 祝老将军祝林轩如今已年过半百了,而今年刚好是他的六十整岁,在昭云国算是很长寿的老人了。 脸上是清晰可见的皱纹和斑点,还有一条浅浅的长疤痕斜挂在了左眼之处,倒是增加一两分的杀气之感。 枯黄的双手小心翼翼帮着躺在床上休息的大孙女盖好被子,坐在床头旁的椅子上看了好一会自己的大孙女,可这心里越想越是难受。 月枝知道老将军祝林轩在伤感什么,又宽慰道:“老将军,您是不知道小姐有多开心,说过几天就到京都了,还说她终于可以见到二小姐了,可是想的紧呢。” 谈起自己的二孙女,祝老将军面露愧色和心疼之意。 小小年纪便撑起整个将军府,还将自家儿子和儿媳妇留下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还一跃成为昭云国第五大富商。 看着确实是光鲜亮丽,可只有自己和大孙女知道,若不是他们的离开,她现在本应该如其他孩子一般一起和别家孩子嬉戏玩闹的。 同时祝老将军也很欣慰自己的小孙女祝予安能有这般超人的能力。 “是啊,很快她们姐俩就能见面团聚了。”祝老将军脸上总算露了笑意。 侍卫月枝提醒道:“还有老将军您呢。”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躺在床上的祝星冉突然惊醒了,眼角还泛着点点泪水,大声喊着:“我悔了。” 闻言,祝老将军立马安抚着惊坐在床的祝星冉:“阿冉,爷爷在,别怕,别怕。” 祝星冉愣住了,这声音是自己爷爷的声音。好一大会儿,她才顺着声音看向祝老将军。 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大声哭喊着:“爷爷,爷爷,爷爷!” 侍卫月枝懵在了原地,她、她家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做噩梦被吓哭了? 她自认为,自己大跟小姐十年从未见她如此的哭泣过,就连被敌人用大刀划破了好长一段伤口换药时都未曾吭过一声,那这梦是有多吓人? 月枝上前坐在了祝星冉的床边给她轻轻地擦拭着眼泪。 祝星冉又是一愣,面前的女侍卫月枝正是跟了她十年的人,在京都时是带在身边的贴身侍女,在战场上便是自己的手下的得力干将。 情绪激动之下一把抱住了月枝,因为抱得实在过于紧了,月枝不由得咳了两声,接不上气的说:“大、大小姐,你先松开一下,属下都喘不过气了。” 好一会儿,祝星冉才缓缓松开。 月枝见搭在脖子的手臂松开了就顺了顺气,还不忘调侃道:“属下都还没战死沙场,报效国家就要被大小姐先给勒死了。” 祝星冉已经感受到了,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 她重生了,重生在了自己十五岁和爷爷祝老将军祝林轩搬师回朝的前三天,放在被子上的手死死的攥着。 心中不停的念着:“来的及,来的及,一切都还来的及,爷爷,小妹还有昭云军都还在,这不是梦。” 见祝星冉又愣住了,祝老将军更是心疼,“阿冉定是累坏了,赶快躺回去,爷爷现在就让后军厨房备些好饭菜来。” 祝星冉没有躺下,而是开口道:“爷爷你就待在这陪陪阿冉吧,阿冉刚刚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恶梦。” 可祝星冉没有提及关于恶梦的事,而是转头脸上挂着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对着侍卫月枝说:“怎会?你家小姐疼你都来不及,还准备给你风风光光的送嫁出去呢,怎会将你勒死。” 大小姐果然还是大小姐,这样一说,月枝一下就红了脸,假装气恼道:“大小姐!说什么呢,谁要你送嫁,属下才不嫁人呢!” 祝老将军笑呵呵的捋顺了大片白胡子,漫不经心的说:“我记得昨儿个刘副将说要娶那个谁家的姑娘来着,好像那姑娘姓李,不对,应该姓—” 话未说完就被月枝打断,冲口而出道:“姓刘的,他敢!”接着反应过来后又娇羞的撇过了头。 祝星冉大笑,“露馅了吧,你那点事,你家大小姐和老将军早就看出来了。” 回想起前世,自己回京都后就立马给跟了自己十年的女侍卫月枝操办了亲事。 以祝老将军认的义孙女身份出嫁,成亲当日京都的许多武将和文官都来了。 官职品阶高的本人没来但都派了家眷或是管家来道贺,大部分都是想在两年未归的老将军府刷刷脸,此时的将军府是风光无限,尊荣加身。 虽说月枝是祝老将军回京都后收的义女,但也是有一品贴身侍卫身份的人,是武榜上排名在第十五名的女子,又加上是嫁给正二品刘老将军的儿子刘副将刘云程所以但凡在京都的武将基本上都前来贺喜了。 在昭云国,不管是武官还文官,只有品阶之分,且男子与女子皆可通过相关途径考取官位,除皇帝赐封的和王爵世袭的外。 甚至在昭云国成婚方面也格外开放,男子可以与男子成婚,女子亦可,但较为少数部分。 另外还设下了一处监察机构—清白刑宫,由当朝大皇子温憬琛澈王掌权,可不经皇帝之手,独自提人来杀。 祝星冉是将门之后,这些事自然就知道。从记忆中抽出身,祝星冉和爷爷祝老将军纷纷又笑看了一会月枝,也都叹两年时间一闪而过,似是眨眼之间的事般。 祝老将军像是想起什么大事来了,拉过祝星冉的双手,一脸的慈祥可亲,“阿冉,再过两月,你也及笄了,到时候可要努力一下,争取今年就给爷爷相中一个孙女婿,只要你喜欢就好。” 月枝羞红的脸也染上几分激动之色,唇角丘扬,“是啊,大小姐,你别光说属下,考虑一下自己也是快要及笄之人,大姑娘可留不住在家呢。” “就是你最贫嘴。”祝星冉轻轻地捏了下她的鼻尖。 亲成吗?她想她早已经相中了,上辈子就相中了。 一想到前世七皇子温执玉为她所做的一切心里似有一股暖流掠过。 那个男子一生为她所倾,真的做到了用情至深。 即使上辈子成了帝王,也不曾立后,更没有纳妃,做到了她上辈子都不曾敢奢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眼中也不乏充满了期待,回京都后与他的相遇。 祝老将军感慨道:“一转眼,你俩姐妹都长大了,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们姐妹俩,一个不得不在京都守家,另一个也不得不跟我这个糟老头一起上战场。如今想想,老夫我怎么对的起你们早死的爹爹和娘亲啊。” 话完,祝老将军老泪纵横。 祝星冉一想到自己早死的爹娘,那也是十分怀念他们还在时的模样。 父亲祝亦澜和母亲上官思婉两人郎才女貌,十分恩爱,是一对神仙眷侣,之后母亲又生下了妹妹,本来母女平安的,可母亲在生产完的两刻时突然就血崩了,出了很多血,接生的婆子怎么都止不住。 说是接生时天刚下着冷雨着了凉,加旧疾复发就这么去了。 爷爷说父亲抱着刚出生的妹妹在母亲的棺材前哭了一个晚上,当时年幼的自己也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 从那以后父亲每日都抑郁寡欢,自己记得爷爷说父亲这是从母亲那走不出了,日子不多了。 果然,半年后,父亲也去了。 原本热闹的家中,只剩下一个二岁小女孩和一个未满一岁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还有一个快年过半百的老人。 还是侍卫月枝连忙安慰着祝老将军道:“您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后面几年朝廷动荡不安,不少世家和大族都被牵扯其中,您老能把大小姐和二小姐平安护到如此地步,想必少将军和少夫人在天之灵也是高兴的。” 嘴上说着安慰宽慰祝老将军话,自己也不觉的红了眼。 祝星冉苦笑,张了许久的唇瓣才道:“爷爷,其实你将我与妹妹已经护的很好了,不必觉得有愧于我们姐妹俩。” 随后腰板挺直,眼神竖定,语气沉稳的看向自己年迈的爷爷祝老将军道:“身为祝家的女儿,就应该如同现在我与妹妹这般,不管遇到什么灾难祸患和危险都要坚强勇敢,冷静面对,在逆境中逢生。” “好好好,不愧是咱们祝家的女儿。”祝老将军很欣慰,也很为自己的这个大孙女感到骄傲。 从小学习兵法,即使练功再苦再累也未曾抱怨过,遇到什么困境总能想到办法,也是位厉害且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祝老将军低头用穿着战甲的手臂擦去了自己的眼泪,起身叮嘱祝星冉好好休息,自己先大步流星的朝军帐外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