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戏战三日临危来人(1/1)

东风翻越山河,八百里加急,一夜间催来一场春雨,绿意决堤。 夜半,开始淅淅沥沥落起了雨,风珏不得安眠,卧听雨声,细细碎碎的雨滴打在营帐顶上,似细沙一般。 她听着这样的雨声,越发的毫无睡意,她暗暗思忖,从唐雎引诱郑秋雁往水瓶山起,到今日裴野阵亡,从前往后推,从后往前推,如此反复的推敲。 中了古树的圈套这个事实,怎么都推不翻,事实证明,这么多人,真的都被古树算尽了,她哀叹。 和着雨滴声,她又回忆起白日那个恍惚的梦,心有余悸,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臆想,还是裴野的魂魄真的回来过。 敌军砍走了裴野的头颅,宋川只抢回他半个遗体,如今,他的头颅就挂在云边城的城门上方,她却没法抢回来,所以,她也不敢去见裴野那半具尸身。 只有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尸身,才敢看最后一眼。 古树还藏有多少后手,她暂时没法探知,但是露面的那一员猛将,必定要死于自己剑下,方能解气。 怀着这样的恨意,她迫使自己睡去。 第二日醒来,雨还在落,一夜未停,看架势,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她正忧愁着,忽听鹰啸声。 她循声望过去,见黑背划破天穹雨幕,朝她而来,漫空斜雨掩不住它的灼灼鹰眼,双翅斩断风雨,毫无畏惧。 黑背叫啸而来,盘旋着,最后停在她臂上,引颈长啸,那声音似要戳破她耳膜,她抬手捏住它的脖子,冷声道:“狗东西,数月不见你影子,一来就要老子的命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扇你!” 黑背闭嘴了,不高声叫啸,却也不住嘴,吼哧吼哧地低咕,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焦急的。 她摸了摸黑背的背,问:“你从哪儿来?” 自从瓮城解围后,她就将黑背遣回山上去了,因为黑背亲近江先,她担心江先从黑背身上发现蛛丝马迹,从而探得自己的秘密,是以,她也数月没见黑背。 她们这厢的动静闹得大,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一时间,各自都从营帐内走出来,或好奇或欣喜的望过来。 谢临最先奔出来,其次是左戎,他们二人一见黑背,就伸手过来摸它,它却高昂着头颅,俯视他们,还对左戎眼上的白绫感兴趣,歪起脑壳看,大有伸嘴去啄的架势。 梅涔跟西序也出来了,盯着那一人一鹰,西序感叹,“好神俊的鹰!” 梅涔颔首,不置可否,却也没出声,只看着,他被隔壁一声欢叫引去了注意力,只见云青辞一边跑一边喊,“呀哈,黑背你打哪儿来的呀,好久不见你了哟!” 黑背很嫌弃地横她一眼,从主人左臂上跳到右臂,躲避的意味不要太明显,把云青辞气得翻白眼。 在众人暗笑不止的时候,只听一声口哨声响起,黑背伸长脖子看过去,扑扑翅膀,吼哧吼哧的回应那哨声,众人望过去,是江先。 江先正得意,一句炫耀还没说完,就见黑背扇展翅膀,一下就朝赫连长澈飞了过去,稳稳当当地停在他臂膀上,还歪着头,用它那两只蓝盈盈的眸子,跟赫连长澈对视。 既不高昂头颅,也不横眉竖眼,连吼哧吼哧的气声也没了,乖的跟个狗一样,赫连长澈抬手摸它,它也不躲,把旁边的众人都看傻了眼。 风珏觉得很丢脸,这狗东西太世故了,没眼看。 让她深觉丢脸的狗东西,却在赫连长澈臂膀上欢实的很,抬起一只脚,把腹部露给他看,赫连长澈惊讶着看着黑背,问:“信是给我的?” 黑背点头,又抬抬爪子,示意他取信。 赫连长澈望一眼远处的风珏,见她没甚反应,才抬手取黑背腹部的铜管,他顾及臂膀上的黑背,动作有些慢,李贞见状,抬手帮忙,可他的手还没靠近,就被黑背啄了一嘴。 痛的李贞龇牙嘶气,忙缩回了手,跟那畜生对视,那畜生满眼都是戒备跟凶狠,李贞无法,只得后退一步。 这一下,把众人都惹笑了,尤其是云青辞跟江先,心里那点落差瞬时填满了,也不跟那畜生计较。 赫连长澈取出信,黑背在他耳旁贴贴,一下子又飞向主人,讨好似的也去贴主人的脸,却被主人一巴掌打歪了脑壳。 它睁大鹰眼,不可置信的看一眼自家主人,而后气呼呼地飞到谢临肩头,跟谢临贴贴去了。 这一次,众人没笑,因为注意力都在赫连长澈手中的那信纸上。 赫连长澈瞧清了信上的内容,眉眼一挑,立即下令,“诸位将领,速速进主帐集会。” 赫连长澈没有先入帐,而是落在最后,他在等风珏,等她走过来的时候,将手里的信拿给她看。 她接过信,盯着上头的字,一时之间不知自己是该欣喜还是该生气。 “遥叩王爷圣安: 戏战三日,三日后,山人亲见王爷,呈上一礼! 柳子歇敬上” 她拦了他数年,他终究还是要来,她将那声哀叹压下去,心说罢了,既然拦不住,那便不要拦了,左戎说的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又何必执着。 她盯着“呈上一礼”四个字,暗暗思忖,是怎样的一礼呢?柳子歇口中的礼,定是不小,小的礼他不会说。 她将信递回去,颔首一礼,垂眸从赫连长澈身旁经过,不置一词,未有一语。 赫连长澈紧抿着唇,跟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觉得脚有千斤重。 这一日,集会上众人的情绪,大相径庭,多数人很高兴,期待三日后的大礼,也有少数人寡言,没什么情绪。 风珏一直静默着,只有在谈论何为“戏战”时,她才出声。 戏战嘛,顾名思义,主要目的是戏耍敌军,磨耗他们的耐心跟体力,不是真刀实枪的打,不玩命,只遛着耍。 既然说到戏战,那是江先的强项,他一口气说了数种法子,声东击西、以逸待劳都是斯文的法子,不斯文的法子,那更是应有尽有,比如半夜敲锣打鼓,让敌军不得安眠;又比如派人引诱敌军上钩,打完就跑,让敌军追不上又不甘心放弃;还比如,将套来的野马野羊赶进敌军安营地,或是将灌醉的壮牛放去敌军火头营等等。 就这样,按照不让敌军吃好睡好歇息好的法子,跟敌军周旋了三日。 第四日,不等己方大军有所行动,敌军那边先发动了进攻,实在是被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逼急了。 这一日,敌军因为暴怒,气势汹汹,也终于派出了那个忽然出现、割走裴野头颅的猛将。 这三日,双方纠缠,这人未曾现身。 现在,终于派出了这位猛将,风珏终于得见此人。 想起那日的惊梦,她留意了那人的左手,虽然不太看得出来,但这人的左手一点都不比右手笨拙,她轻咳一声,告诉身侧的左戎跟谢临,时刻注意,防止那人左手使阴招。 他二人自是听她的话,都万分谨慎。 双方打得如火如荼,她手持长枪,发泄恨意一般的厮杀,纵使有谢临跟左戎左右护航,他们依旧冲不破敌军的前阵。 她也见识到了这人的勇猛,着实是一员猛将,若是跟这人单人独马的打一场,三百招之内,自己没把握能胜他。 现在是在混战,靠力量多过技巧,她渐渐力有不逮,此人的力量是她不可比拟的,若非左戎一心护着她,她扛不住那人的重戟。 就在她跟左戎二人合力围攻那人不得前进半分的时候,忽闻鹰啸,她心口一松,今日迎战仓促,又一直分心,忧心柳子歇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的事情。 现在忽闻鹰啸,便知他来了,一定是携着大礼来的。 她心生暗喜,可也为此分心,手腕一软,手中的长枪忽地被挑开,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重戟只扫腰腹。 左右两侧的人来不及回护,她只得仓惶间后撤飞身,可若是她于半空停不稳,便会坠落于地,受伤是避免不了了。 可是她刚刚飞身,对面有剑刺来,果真是左手挥剑的,幸好她早有留意,但难就难在,她避开了大戟,要再避开长剑,就得于空中借力,可现下她无力可借。 无奈之下,她于瞬息间做出选择,在被一剑刺死和坠地受伤之间,她选择后者,她挥枪扫箭。 挥扫开长剑的当口,她顺势以枪尖杵地,借力,不让自己坠落地太快,并趁机寻求借力点。 在她危急间寻求借力点的时候,忽然腰侧一紧,被人搂住,带着上飞,不过瞬息,她已脱险。 她于瞬息间侧眸,急急看向接住她的人。 只一眼,她就差点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