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冒雨探病无一虚言(1/1)

要不是有伤在身,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先去见一见这位先生的。 想到此,他再也躺不住了,就想立即去见一见江先此人,可这伤口不绑着又不行,便只能等她或者左戎来帮忙。 她来得很快,应该是换了身衣裳就过来了,一看到赫连长澈的伤,登时就皱眉,“王爷今日上城头,牵动了伤口。” “没事。”赫连长澈温和道。 “这伤口本就未结痂,又淋了雨,沾了雨水气,恐伤口溃乱。” 她重新替他将伤口清理一遍,撒上药粉,感叹,“也不知道谢临那边怎么安排的,云青辞若是不能进城,可就麻烦了。” 赫连长澈知她焦虑犯愁,便出声安慰,“云青辞进不来,无非就是好的慢些,勿急。” 她的手指很凉,跟冰坨子一般无二,缠绷带的时候触碰到肌肤,他忍不住想瑟缩,又怕她察觉出来,只能咬牙忍着。 “不行的,她必须进城来,王爷的伤,李大人的疫病,”她叹气,往隔壁院子偏了偏头,“还有江先的痨病,都急需她来医治。” 赫连长澈情绪也低落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问,“江先他,他的身子?” 他没问完,因为她那日已经说过一回,需要精细的养。 风珏摇头,“比我想的还差,坐在外头暴晒也觉得冷,滚开的水直接灌,好像不知道烫一般。” 赫连长澈沉默了,他上回在小崖子见柳子歇的时候,见柳子歇也是如此,他在心里哀叹一声。 “一咳嗽就停不下来,一咳就会起寒痰,他自己气力弱又吐不出来,憋在里头更坏事,我那日只不过是帮他按了按穴位,就吐了一滩痰液,”她开始给绷带打结,“没个年或者十年,怕是根治不了。” “进食进药都不行,不过我们也都不懂,请城东那家医馆开的药,反正喝起没啥用,他一喝就吐,五脏六腑受损,怕是不耐受。” 等她将绷带弄好,赫连长澈才出声,“我想去见一见江先。” 风珏一愣,看了看他,又看向窗口,有雨飘进来,她立马去将窗格拉上关好。 “雨这么大,王爷要不再等等?” 赫连长澈却是等不住了,他实在想见一见江先,既想看看他的身子骨,也想听听他到底是怎么给她支招的,要不然她可不会轻易骂架决战。 还有,敌军就在城外,敌将又死在城头,若是敌军攻城,城里两千人马怎么抵御? 这场雨是大,可以阻敌,但它会停,雨一旦停了又该如何? 看出他的急切,她也没再多言,“王爷若真想去会一会江先,我这就送王爷过去。” 赫连长澈见她同意,立时欣喜起来,“我可以自己去,你去煮碗姜茶喝,淋了那么久的雨,寒气入体也不好,顺便烧热水泡一泡。” 风珏摇头,“无妨,我送王爷过去。” 外头雨那么大,廊檐遮挡不住,走廊上都是雨水,让他一个人去,不摔也会淋一身雨。 一出门,雨就斜斜打了过来,风珏又回身给赫连长澈去拿了一件外衫过来披着,没走几步,鞋面就湿了,外衫上也有雨渍。 赫连长澈有伤,不能快行,眼看着鞋面越来越湿,她干脆弯腰,将人一把打横抱起来,直接抱去了向时的屋子门口才放下。 她也不看赫连长澈的面色,直接喊了声,“向校尉?” 向时在屋内自己跟自己对弈,一听见声音,立马应声,“诶,在的在的,将军何事唤我?” “王爷过来看看江先大人。”她已抬手掀起竹帘,为赫连长澈开门。 向时眼角一抽,扔了手中的棋子,朝摇椅里看了一眼,立马跑过来相迎,他的脚终于消肿了,现在基本上行动无碍。 外头狂风骤雨,王爷又在病中,还有刀伤,都这样了还专门来此看江先,向时都不知道该说句什么话才好,先将人领进去,安置在虎皮软椅里后,向时才温声问了一句,“王爷的伤还没结痂吧?” 赫连长澈从进屋起,就一直盯着那摇椅里的人,形销骨立,眼蒙布带,果真跟她说的一般,只剩一把骨头,还能喘气就是。 江先本来是睡着了的,此时也醒了,但他歪着没动,任凭赫连长澈打量,同时他也在暗暗打量赫连长澈。 赫连长澈听见向时问话,只摆了摆手,没说伤口的事。 他不说,一旁站着的风珏却是出声了,“没,已有溃烂迹象,今日又去城头站了许久,牵动了伤口,回来时又沾了雨水气,不知道会怎样,所以,得想法子将云医师弄进城。” 她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摇椅里的人,“王爷跟江先大人需要她,还有李贞大人。” 向时忙点头,“是,都需要。” 风珏又抬高下巴指了指摇椅里的人,“还睡着呢?”她是在给他们找话台子,要不然就这么无声打量,也不行。 她知道江先的顾虑,也知道此人心性高,可人家毕竟是个王爷,还是在病中,总不能让王爷先发话吧。 向时挑了挑眼皮,也赶忙给台阶,“是了,才睡着不久,昨儿夜里一宿没睡,早上又不知道在掐指算什么,雨又大,才睡一会儿,我去喊醒他。” “别喊。”出声相阻的是赫连长澈。 既然人家一宿没睡,才睡过去,自己怎可扰人安歇,他压低声音,“不要吵醒先生,我就是过来看看。” 向时还是走过去,轻轻晃了晃摇椅,推了推江先,附耳温声喊,“江先,醒醒,王爷过来看你了。” 江先动了动,拽着向时的胳膊,慢慢坐直身,向时在他身后放了一个大靠枕,又重复了一遍,“王爷看你来了。” 江先抬起他那双枯瘦如柴的手,抱拳行了一礼,“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赫连长澈目光落在他那双手上,眼眸深了下去,“扰先生清静,是本王失礼。” 江先摇摇头,想说句什么,却是先咳了起来,一咳就停不下来,向时给他拍背,却是不得劲,江先抬起一根指头,指了指风珏所在的方向。 风珏会意,走过去,说:“我来。” 向时立即退开,将位置让了出来。 她补位过去,将江先扳正,在他后背按穴位推拿了一道,最后运起一股内力传过去,将江先一推,江先就呕起来,吐了一大口痰液在铜盆里。 赫连长澈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皱,听她说和自己亲眼见,真是不一样,就江先这样的身子骨,想养回来,不是一般的难,就是云青辞的医术,也如她所说,没个、十年的,很难根治。 显然已经伤到根本了,伤到根本,就不容易养回来。 吐出来了,感觉好受了很多,江先擦了擦眼角,即使隔着那层布带,眼角湿意也很明显。 每次这样咳,眼睛就会漫出眼泪,尤其他自己咳的呕不出来的时候,那眼泪就会一直流,一串一串的往外滚。 他喘了口气,才说:“残躯一副,让王爷见笑了。” 赫连长澈摇头,“辛苦先生了。” 云青辞没到之前,自己说什么都是空话,他不想对江先说空话。 江先一愣,他以为这位王爷会说不必如此说,又或是说等医师到了怎么样,他没说任何空话,只说了这么五个字,既让他发现,这位王爷还真的不一般。 向时将泡好的清茶端上来,一一摆好,在江先一旁的矮几上放了一杯滚水。 赫连长澈看着他端起来,吹都吹一下,抬起就喝,这场景,还是挺触动他的。 “叨扰先生清静,是我唐突,即已看过先生,这便走了,”他撑着椅背,慢慢站起身,“先生无需忧思,安心静养便是,待我来日无恙,再来探望先生。” 风珏知他是乏了,走过去,伸手扶他,他就着她的手,慢慢移步。 江先愣了愣,才出声相送,“恭送王爷。” 他也没说什么不便相送,还请王爷恕罪这些虚话,但看着赫连长澈那移步缓行的背影,慢慢眯起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