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各方运筹虚与委蛇(1/1)
宁郡王在英武殿外跪求一夜的消息,很快传入东宫,太子赫连长明轻轻叹息,而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也好,总比旁的人去,要好。” 东宫长史卫千机却是皱了眉,要知道,这位宁郡王可是跟那位一样的角色,若是来日羽翼丰满,那将是无可比拟的。 他看一眼神色不明的太子殿下,压下了话头。 赫连长明见他皱眉,温和出声,“长史大人这是怎么呢?有话不妨直说,不必遮掩。” 卫千机一抱拳,诚声道:“回殿下的话,卑职是顾虑以后,宁郡王若是得了北地九州的兵权” 他话只说了一半,后边未说出来的话,自是都懂。 赫连长明沉吟片刻,温和出声,“这不是还未得到么,”他摩挲两下手指,继续道:“相比较那两位,宁郡王不是更省心省力些?” 卫千机连连道是,“还是殿下看得长远,是卑职目光短浅了些。” 赫连长明温声道:“不,看的短浅的人,恰恰是我,大人才是一心为东宫着想,且看得长远的那个人!” 他停顿一下,微微凝了凝声音,继续道:“我刚所说的,都是就当下而言,以后的事,以后再看吧。就当下来看,只有他有机会,也只有他去,方能安心。” 他话音刚落,侍卫萧凛从外走了进来,他低声问,“如何?” 萧凛朝他行了一礼,如实回禀,“果真如主子所料,王府的灯一夜未熄,那二位一早去见了皇上。” 赫连长明拢了拢外袍,未说话,盯着眼前的茶盏出神,好半晌才朝下头的人问,“云边城失守,祁盛下落不明,到底是怎么个不明法?” 他忽然换了话头,下头的一众谋士都不知道怎么接话,纵使卫千机足智多谋,也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最后还是萧凛抱拳领命,说他会留意此事的。 东宫这厢有谋算,齐王、楚王两边也有谋划。 当楚王赫连长晖在太极门碰见齐王赫连长瀚的时候,就知道这次谋划要打折扣了,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位莽夫也有了城府,不知不觉就成了劲敌,且追随他的重臣文武皆有,还有一个世代皇商的母族,这个对手不是一般的棘手。 两人于太极门口虚与委蛇一番,一同往英武殿去。 当赫连长晖看见跪在英武殿外的赫连长澈时,心间猛地一跳,他一时焦虑慌乱,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后来者。 几年不留意,这人不知不觉已经这样大了,且从背影看,越来越像那个人,越看越心惊。 就是这一眼,他就明白过来,今日自己要上奏的事不必开口了,他已没了机会,连争取都不要争取,否则只会招来猜忌。 他盯着那背影看,暗想,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只有自己一人。 东宫跟楚王已将自己困死在京城,后头又来这样一个,若是再不破局,这样下去,自己将会第一个出局。 越想越焦躁,但是他能忍,内里似火烧一般,面上却是不显,依旧云淡风轻。 赫连长瀚最是看不惯他虚伪的模样,当下出声问,“二皇兄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他也不等赫连长晖回答,又自顾自地开口,“哎,别说,老七真是长大了,风范十足。” 他几大步朝赫连长澈走过去,“七弟,你这是怎么呢,怎么跪在此处?” 赫连长晖无奈摇头,这人问了话,又不要他答,就是故意给自己添堵的。 赫连长澈抬眼望向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两人,神色依旧,只温声唤了声“二哥”、“五哥”,而后摇头,欲言又止。 这些年他早已看清了局势,只装作不知,一心扑在习武、念书上头。 要不是北燕来犯,他还不会这么快就露出面来,昨日想了一日,他算是想清楚了,与其在京都装懵作傻,还不如远离此地,按照三哥的路走。 只要他去了北地,稳扎下来,就是冒出头来又如何?只要不惹怒父皇,不引起父皇的忌惮猜忌,他就不怕的。 明枪也好,暗箭也罢,他总是要自己走出去的,躲是躲不过的。既然躲不过,那便正面相击吧,总得有个结果。 三哥用他一生的教训告诉自己,不争不抢不是明路,既是宿命如此,那便要争一争的。 他既要按照三哥的路走,又不要走他的老路,步他的后尘。 他要在三哥走的路上分出另一条道来,走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道,这条道上有三哥,还有四姐,还有很多很多人。 他要为自己闯出一条路,也替那些来不及争的人搏出一条路。 昨夜他于英武殿跪求,求父皇让他去北地,父皇问他为何想去北地。 他只说想驱外贼、护国土,让百姓安居乐业,替父皇分忧。 他没敢提及葬在横阳山的四公主赫连长容,也没敢提及先头驻守北地的北晋王赫连长泽,更不敢提及自己对他们的怀念。 然后他就被轰出了英武殿,罚跪于此,一跪就是一夜。 他看着眼前两人,一个春风得意、盛气逼人,一个城府颇深、精于伪装,个个都是会算计会争夺的人。 在这两人未露面之前,他还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琢磨了很久,小心翼翼的说出答案后,会被轰出英武殿。 即使被轰出英武殿,父皇也没有盛怒,只让他好生想一想,想清楚了再进殿回话。 此时此刻,看着这二人,他似乎有点明白了,父皇不需要太多精明算计、阿谀奉承的皇子,他需要的,是锋利好使且只听他摆布的刀。 论精明算计,何人又抵得过每天看大臣勾心斗角,看后宫尔虞我诈的皇上呢? 所以,自己琢磨许久,处处留意的那个看似完美的答案,实则漏了破绽,他应该向父皇说实话的,他应该表明心迹,说出自己对仙逝之人的追忆之情。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那年许他前往临州祭奠三哥,许他在澜江边为三哥筑建长生庙,晚了数月才归京,也未被问责等,这些事都有迹可循,只是他一时疏忽没想透彻。 其实,三哥去后,父皇对三哥比生前要宽容很多,即使他不入皇陵,父皇也只发了一通火,并未强行将他葬回皇陵。 为什么要这样呢?在他生前的时候,也这样护他一些不好吗?偏偏徒留这许多遗憾。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赫连长瀚有些烦,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有话就直说吧!刚还夸你长大了,怎么又跟小时候一样,磨磨唧唧的。” 赫连长澈扫一眼二人,似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眼一闭,心一横,大声道:“还请二皇兄跟五皇兄替长澈去父皇面前带一句话,求求情。” 赫连长晖明知故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总得说清楚呀,不说清楚,我们怎么替你带话,怎么替你求情。” “就说敌贼来犯,让长澈想起三皇兄跟四皇姐,长澈想去北地,助军威,驱外贼!” 此话一出,全场一寂。 这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么些年来,何人敢在皇上面前提及这二人?那是真正的忌讳。 赫连长晖本还有所顾忌,听了这话,登时暗暗松了口气,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看来也只是皮囊长大了,心智到底是差了一截。 既如此,那便推波助澜一把吧。 他随即一口应承,“行吧,待会见了父皇,我跟你五哥一定替你将这话带到。” 赫连长瀚却是皱了眉,这话怎么能说出口,怕不是火上浇油,更加惹怒父皇吗?连替父皇分忧这种面子话都说不出吗?非要提及不能提及的。 鉴于这小子小时候常跟自己分吃点心的份上,赫连长瀚正欲劝阻两句,却听见一旁的人已经应承下来,还顺带捎上了自己,也就作罢了。 只要不让旁边这位去北地领军,别的人,谁去都可行,他今日进宫来,就是专为破坏这人计划的。 赫连长瀚心想,看来真是天意,人在顺遂的时候,一切天意都向着自己的。 果然,如他们所料,皇上生了好大一通火,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骂了个遍,当即将宁郡王赶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