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前奏(1/1)

刘太医本名叫做刘不迫,他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做事、做人皆从容不迫,也不知是不是物极必反,他却是个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性子。 他太祖、祖父以及父亲,一家三代皆是太医,薪火相传,到了他这里自然希望能出四代太医。他也曾抗争过,然而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认命做了第四代太医! 其实他的医术一般般,能做太医全靠父亲与祖父的提携,若是搁在普通人家,想来连太医院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此生,他最大的愿望不是升官发财,而是像好友一样游历大周的山川大河,然,事与愿违,却被家族困宥于此间,于是他的愿望从走遍全国变成混吃等死,得过且过。 在任职期间,京城中达官贵人的阴私便是他坚持工作的动力,总是会遇到各种惊世骇俗大瓜,他都会面无表情地默默吃瓜。 可今日的瓜明显消化不良! 早上他爹还提醒他,千万别掺和镇远侯府的事呢! 今日小孟夫人就要拉他下水,刘不迫飞快地摇摇头:“此事下官万不能答应!侯爷没有隐疾,若是下官与你做了伪证便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还请夫人不要为难下官!” 田园园眉头一皱:“若是他没有隐疾,那侯爷为什么让我找你?若不是你知道些什么我田字倒着写!” 田字倒着写,还不是田?刘不迫嘴角勾了勾,欲言又止。 太祖、祖父和父亲常常告诫他,不许多管闲事!在皇宫谋生不但嘴要严,还得学会装聋作哑,要不然一个不小心卷进某些阴谋中,轻则自己掉脑袋,重则全家掉脑袋。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得三思而后行,方能在皇宫混的长久。 见他不肯答应,田园园上下打量起他,刘不迫长着一张普通到没什么特色的脸,身材中等,不高也不矮,是那种丢进人堆就找不到的人。 可叔父既然让她找他,想来这人必定知道些什么。 “你怎样才肯说出你隐瞒之事?要银子,我给银子,你开个价吧!” 眼看定国公放大招,只要能把孟星惟弄出来,花些银子也值!田园园肉疼地想。 刘太医还是拒绝:“夫人,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夫人见谅,放下官一马!” “那啥,你偷偷的说,我不告诉别人是你说的!”田园园和他商量。 刘太医不吃她这一套还是摇摇头。 田园园想了想,问:“你既然不想掺和麻烦,为何要告诉我王妃怀孕之事?” “那还不是因为你闺女戴着陈清岚的骨饰!”刘不迫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说完便后悔地捂住嘴,惊讶地看着一脸懵逼地小孟夫人。 田园园疑惑地问:“陈清岚,谁?” 刘不迫原本想含糊过去,然而嘴比脑子快:“你不认识?他之前可是一直住在侯府里的!”说完,恨不得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陈清岚…陈清岚……” 这个名字有那么一丢丢的耳熟,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不过他说芃芃戴着他做的项链,可项链不是陈老九做的? 田园园忽然想起来了,陈清岚是陈老九的大名,整天陈老九陈老九的叫,都把他名字给忘了。 “你认识陈老九……陈清岚?”田园园笑的很是灿烂。 刘不迫哪里知道她的心思,迟疑地点点头,随后义正言辞地看着她:“你我虽与陈清岚都有旧,可丁是丁,卯是卯,一码归一码,万万不能混为一谈!我是不会给你做伪证的!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田园园冷冷一笑:“做什么伪证?侯爷雄风不振,难道不是事实,若不是,你且告诉我真相才对!” 这家伙真是冥顽不灵,也不知道到底知道了什么,这般难以宣之于口!越是不说搞得她越想知道,这孟星惟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不是雄风振不振的关系,而是另有其他隐情? “这…那……我……”刘不迫心虚地看着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什么,不知道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田园园是个急性子,见他支支吾吾的,便快言快语打断他的话:“别这儿那的!其实咱们是一家人,你瞧陈清岚是我弟弟,是我闺女的干爹!你做为他的好友,四舍五入也是我弟弟,我闺女的干爹!你既然是我闺女的干爹,咱们就是自家人,万一我们真有什么事,株连九族时是不是也有你们家……” “停停!我什么时候成了你闺女的干爹?”刘不迫惊讶地看着她,说话间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 田园园理所当然的说:“刚才啊!你都是我孩子的干爹,有什么话你总可以直接说了吧!” 刘不迫震惊加无语,这老实孩子哪里见过这等生拉硬套的架势,两三句后他就多了一个干女儿,这小孟夫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两人对望半晌,田园园叹了一口气,“不论你帮还是不帮,一旦我放出侯爷有隐疾的消息,定国公他们也只会认为你是我的同党……” 刘不迫一惊,想了想,还是不敢自己做主,便道:“算了,我回去问问我爹吧……” “……”田园园一头黑线。 “滴答滴答滴答………” 窗外传来滴雨声,不知什么时候,那恼人的雨又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院子里的樱树,树叶茂盛,亭亭如盖,透过茂密的树叶可以看到一只鸟窝,一只大鸟覆在其上,偶尔发出几声清幽的鸟鸣。 送走爹宝刘不迫,田园园疲惫地躺到床上,满脑子乱糟糟的。 一连几日刘不迫也没送来回话,就当她准备称病再把他骗来时,孟星惟雄风不振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京城。 至于是谁传出来的,已经无从考证!有人说是琼宇阁的妓子,也有人说是孟星惟的外室,还有人说是孟星惟的相好,众说纷纭。 谣言一出,秦王妃通奸一事再次到了风口浪尖。奸夫孟星惟能力不足,那又是谁与她偷情,又是谁让她怀了孽种? 这时,另外一个谣言悄悄兴起,说是孟星惟磕了春药才与王舜华有的首尾云云。 田园园猜测是王家干的好事,千方百计想把孟家拉入这趟浑水。 之后,谣言愈演愈烈,不是东风刮倒西风,就是西风刮倒东风。二人子虚乌有的事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有人与侯府人相熟者,想套套话,结果侯府的下人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三缄其口,什么也问不出。 然而,孟星惟不能人道之事,还是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想来不出半年举国皆知。反正不举的这顶帽子,他这辈子是摘不下来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知是不幸还是不幸! 更过分的,居然还有好事者写成言情小说,折子戏,什么《磕药之后与人妻翻云覆雨》、《春闺寂寞之磕药助兴》、《我在镇远侯府磕药的那些年》等等。田园园私下里还买了几本,那作者文采斐然,故事运用的春秋笔法,看得人是欲罢不能! 但是…田园园看着自己日渐干涸的钱包,脸皱成包子,没想到雇人传谣这么费银子!没错,说自己叔父不举,不能人道的正是田园园。 她在绝情郎的默许下收买了琼宇阁的几个妓子,然后放出孟星惟雄风不振的消息。 琼宇阁的老板正是绝情郎,换句话说那里是噩梦的据点之一! 就这样沸沸扬扬的闹了七八日后,一日早上,海纳带回一个男人,原来在他失踪的半个月,便是去调查王舜华偷情一事。 那男人二十多岁,长的浓眉大眼,模样倒也周正,不过瑟瑟缩缩,身上有不少伤痕,衣衫也破破烂烂的。 田园园打量地下被绑成蚕蛹的男人,问道:“不会是屈打成招吧!” 海纳低声道:“不是,我没动他一个指头。当我追查到他的踪迹时,人已经逃到凉州,凉州过后就是北狄,正当束手无策时,是噩梦将人送于我手中的。他们说你是他们的雇主。”说完,疑惑地看着田园园,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跟他们搅在一起。 田园园微微一笑,说道:“在目的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与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噩梦是把双刃剑,是别人捅向自己的刀,也是自己捅向别人的刀。 之后,她将与噩梦交易的事情和盘而出,事无巨细。 都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海纳有勇有谋,还是个当机立断的主,面对来势汹汹的定国公,什么阴谋阳谋,总比她脑子好使些!不过,这家伙目前也没个头绪,两个臭皮匠一合计先救诸葛亮再说。 在听到自己侯爷雄风不振时,海纳露出理解的神情!他们二人在一起多年,极少见他与女人有染,能不能人道确实是个问题! 田园园则笃定孟星惟是个萎哥,这才将侯爷不能人道的事散播出去,待明日太医一诊治便可以还他一个清白。 刘不迫:……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随后海纳向宫里递去帖子,宫里回复明日下午觐见。 田园园便让一甲去清风书斋带个口信,接着让二甲去请刘不迫过来。 那家伙之前说给回话,一直不见过来,许是不愿意直到下午才磨磨唧唧赶来。他今日似乎不当值,穿了一身群青色的常服,看起来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见到田园园脸垮地像是见了冤家,愁眉苦脸,满脸是毫不掩饰的不情愿。也就是田园园不计较,见他这种态度换作其他人早就大发雷霆了。 自从知道他与陈老九有旧后,田园园也不客气,直奔主题:“你爷爷不是太医令吗?明日能否换上你们的人?” 明日奸夫送上去,皇帝定然会叫来太医当堂与孟星惟诊脉,万一太医院里有被定国公收买后的内鬼,到时候功亏一篑! 现在她不怕别人就事论事,而是怕睁着眼说瞎话,倒打一耙! 刘不迫很是无语,发现这女人根本不听别人的话,言语间似乎自己答应与她同流合污了! 其实他的证词毫无用处,因为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田园园想的那般。可要是让他说出真相,他也没胆子说,一旦说出来将彻底得罪秦王殿下,以后刘家完了。可一旦做伪证,还是会让秦王发现,假以时日刘家危矣!眼下进退维谷,唯有明哲保身才是生路,刘家几代钻营万万不能断送到他的手中。 刘不迫心里打定主意,嘴上嗯嗯啊啊,心道:明天他们一家三口都会告假在家! 田园园以为说动了他,刘不迫以为拒绝了她,都松了一口气,各自回家。 第二日下午皇帝宣召,而后田园园与海纳带着那男人进了皇宫。 黄侍人引着二人一路来到南明宫。到了宫殿,海纳留在外面看守奸夫,田园园则先进去。 一进宫内便看到上位的周廷祎,他头戴象征着王爷的金冠,身上穿着玄色大氅,交领与袖口是金线云纹,华贵不凡,隐隐有几分未来天子的气势。 “命妇拜见秦王殿下!”田园园行礼,她今日依然打扮的素净,还是一根玉簪,戴了一对同色的耳坠,略施粉黛,看起来顺眼不少。 周廷祎颌首,“请坐。” 田园园见他坐于上座右位,左边空着,显然是留给皇帝的。左边首位是孟星惟,右边首位则是许久不见的王舜华。 之前她白白胖胖的,像是宣软的发面馒头,而今瘦了不少,恢复往日的风流身段,不过神情疲惫,眼神呆滞,不知在看什么。 她走过去,坐于王舜华下首。 孟星惟在她进来时,神色一凝,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此时的镇远候还不知道宫外那沸沸扬扬的传闻呢! 周廷祎大手撑着下巴,不时地偷看孟星惟一眼,可心上人目视前方根本不睬他,想起之前二人已经闹僵,不由地婆娑起下巴。 殿内的空气仿佛停滞一般,四人皆默不作声。 好在片刻后,黄门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