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大阵(1/1)
田园园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回走了几步。 此时砂锅里的药咕嘟咕嘟的滚开了,她拿布垫着把砂锅拉出火堆,等药不沸腾了,就将药倒进事先准备好的碗里,随后,拿水随便涮了涮,重新烧水做饭。 她从行李里找出陈老九买的咸肉,撕成一条条的扔进锅里,然后拿出下午采的水芹菜,稍微冲洗了一下,搁在一边等会儿再放。 她端着药慢慢喝着,没多久水开了,田园园拿出面饼,撕成小块扔进咸肉汤里,等汤再开了就能放水芹菜。 晚饭刚一做好,陈老九就抱着一小捆干柴和一大携青草回来了。 田园园给两人盛好饭,毛驴低着头也吃的津津有味。 此时天色将晚,天空被大片墨色掩盖,唯有地平线留了一线亮光。 吃过饭,两人收拾完残局,各自找了地方坐着。 夜晚一到,温度降得很快,田园园觉得后背生寒,连忙找出棉袍披上。 陈老九看着她的样子发呆,恍然间,她披着棉袍的模样同记忆中母亲重叠了。 他的母亲披着棉袍坐在门前,垂头缝着他的衣裳,听到他唤阿娘的声音,抬首望来笑的温柔。 为什么会记忆犹新呢?因为第二天,他的母亲就死了,那年他六岁。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陈老九望着火堆,微微一笑,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的悲伤。 田园园看到了他眼中的哀伤,温声应道:“你说,我听着呢!” 他拿起一根树枝,几下折成小段,一个一个扔进火里,随后开口叙说:“有个孩子,他的母亲出生于南边一个大族,这个家族很特殊,他们抛弃了自己的姓氏,所有后代的姓氏则皆随非族亲族的姓氏,姓什么的都有,为了能辨认他们的后代,孩子们一出生就在胳膊纹上特殊的族纹。” “而这个孩子的母亲在十七岁时就嫁人了,第二年生下了一个男孩,孩子的母亲和父亲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回到母亲家族,准备为孩子纹上族纹。没想到,自此他们一家三口却被囚禁起来,直到孩子六岁,父子俩才被放了出来。” 田园园忍不住问:“孩子的娘呢?” 陈老九面无表情的盯着火堆,“死了。而且是心甘情愿的赴死!”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田园园坐直身体,她觉得陈老九是在讲他的故事。 “因为她的家族,需要她的生命!她便心甘情愿,毅然决然地赴死!等她一死,她的夫君和孩子立刻被踢出家族,任其自生自灭。” “真是可怕的家族!”田园园感慨不已!随后又问:“那为什么需要女人献祭呢?别的人不行吗?” “这个家族一百年来,一直妄想入主中原,坐拥天下!而一百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谋划,每一个孩子从生下来就是棋子。而混淆血统便是殳族的第一步棋!小孩的母亲的命格很特别,是开启大阵的钥匙。每隔三十年,他们家族就会出现这样的人,一旦出现意味着大阵将要重启!接下来的三十年里,他们就会四处寻找入阵之人,将他们杀害后并封印在阵眼中!” “等等等!”田园园觉得脑子不够用,一连声的问道:“什么大阵?这大阵干什么用的?还得用人命开启?不会是邪阵吧!” “对敌,斩断龙脉,颠覆天下!对己,集龙气,掌天下大运,李代桃僵!” “听起来好厉害!这什么阵啊?还能把别人的王八之气夺走?吸尘器精吗?”田园园不信,这是封建迷信!不信谣不传谣。 死掉的柳如玉和玉楼:“……我们是什么吗?!” 陈老九冷笑道:“九龙覆国阵!” 田园园斜了他一眼,吐槽道:“这名字霸气侧漏!”这是中二少年起的名字吧! 他斜了田园园一眼,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又是一声冷笑:“你知道开启大阵要死多少人吗?” “……不知道!”她还是不信,一个阵法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所谓九龙,就是按照风水走向制作九条对应真龙脉的伪龙脉,每条伪龙脉有九个阵眼,每个阵眼都是辰时出生异于常人的人,此人在术相中主刑克亲。”陈老九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垂着眸子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九龙脉九阵眼,便是八十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每个小阵眼又分了九线,每线又是八十一人!足足有近千条人命!” 田园园惊讶地看着他:“每开一次就要近千条人命?这个阵有多大?” “以他们大本营,也就是主阵眼为中心,由南向北辐射,遍迹全国大大小小的州、府、县、镇、村……远比你的想得更大,这是他们族人近百年来几代人共通谋划的!” “全国都有?那成功了吗?” 陈老九冷声道:“没那么简单!阵的威力越大,意味着想要成功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和时间!首先等阵开启时,他们会在每年八月十五前,杀死入阵之人,并埋在阵眼之中!若是在主阵眼献祭的三十年内,所有入阵之人未填阵眼,阵则废!只能等待下一次主阵眼降生才能重启此阵!百年来三次启阵,皆因各种原因未成功,而今年是第四次阵启最后一年!若不成,便只能等下个三十年……”他说完,发现自己激动之下说漏嘴了。 好在田园园正思考问题,并没有发现他的漏洞。 她抬头问:“为什么要在三十年内?时间线也太长了吧!” “因为阵眼是人,生的有早有晚,而且符合条件的人少之又少!寻起来也需要时间,更为关键的是,需得在特定的时间杀死,方能填眼!早了晚了,都不行。” “……听你说威力是大,可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每一回阵启,光是寻找阵眼就得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你说有这些钱,干嘛不多买点兵器和马,再重金雇佣些人,想占山为王就为王,想推翻朝廷就推翻!干嘛想不开搞这么大的架势!除了往里砸银子,就是靠着虚无缥缈的虚妄做白日梦!真想当皇帝,一个字,干!那才是王道!”田园园不以为然的振振有词。 偌大的家族,经过一百多年的经营,有钱有人,干什么不好,非要白日做梦!在她看来就是有钱烧的! “你不懂!”陈老九嘴上这么说,其实他竟然觉得她说的很对……可是又有点想维护那些一根筋的冤大头,“这个灭龙覆国阵,颠覆国运后,可以以原来的王族为基石,为夺气运者加持,可保千年国运昌隆!” 田园园呵呵笑了两声,“等把正统的皇帝赶下皇位时,再造这个九虫……” “是九龙!”陈老九纠正道。 “想要真正的龙气,就别杀养着他们呗。源源不断的龙气不香吗?” “你说的跟唱的似的!你能想到的事,他们也能想到!为何还要如此行事,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你懂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不会……”她的声音拉长,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这个家族的人吧!你嘴上讲的故事,其实再说你自己的吧!” 不得不说,田园园还是有第六感的。 陈老九摇摇头,“不是,我只是听人说的。觉得猎奇讲与你听而已!”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那孩子,你母亲献祭,开启大阵,于是诶四个三十年开始!你们家族的人就开始为阵启做准备!而我呢,之所以会被劫持,因为我就是其中一个阵眼人,而我所填的阵眼就是肃州安庆!所以,噩梦杀手才会不远万里把我带过来!这样就能解释的通,老六他们为什么会怕我死在半路了!因为我只能死在八月十五那天,地点是安庆!是这样吗?还有补充的吗?” “……你猜的不错!”陈老九无话可说,因为她说的八九不离十! “那这不对吧,你不是说阵眼人生活在阵眼附近,填阵的时候才能有效果。我老家安平的,可是他们要把我送去肃州安庆呀!” 陈老九眉心拧出一个疙瘩来,“只是把你送去那里,没有说让你死在那里吧!所以到底是安庆还是安平,你也不知道吧!” 她一想也是,傻笑了两声,又问:“我还有个问题!我在小时候曾遇到一个老道,后来又遇到了,专门过来就是为了看我的手相!你说,他是不是你们家族寻找阵眼的先锋官?” 陈老九点点头,“你说的很准确!他们这群人专门是寻找阵眼的,多数会化作和尚老道等!游方之人,行动上更方便些!找到阵眼后,他们会做好记号,等着时间一到捉走杀死!” “那既然找到了,为什么不直接带回去!等到了你所说的日子再杀呢!这样不就能保证入阵率…就是都能填阵眼了,还用得找到处找人?”田园园吐槽道。 “呃,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似乎也是跟阵眼有关。阵眼附近会出现阵眼人……咳咳,被你带歪了!入阵之人,若是在阵眼附近停留时间越长威力越大!” “玄乎其乎的!”要是普通人会一两个阵,那不得天下大乱呢!一个阵法,杀些人就能江山易主,改朝换代!简直是歪门邪道! 老百姓招谁惹谁了,说杀就被杀了!只是因为一小撮人的欲望,就得遭受死于非命的痛苦,年纪轻轻,家人永隔!真是造孽呀! 田园园冷冷一笑:“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即使夺了龙气又如何,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天理难容!”如此慷慨激昂的演讲,她在心里给自己鼓鼓掌! 陈老九将砂锅坐到火上,添上水,“说了这么多,该渴了吧!” 她舔了舔嘴唇,“嗯,渴了!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的?你不会是参与者吧!”说完,眼神充满了怀疑! 陈老九白了她一眼,“你的脑瓜都是米田共吗?若我是参与者,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告诉你,我族之机密呢!” 田园园一想也是,心中还有很多疑虑,又问:“这个九龙阵,简称啊!你是怎么知道的?照理说,应该是他们一族的机密。你既然被赶出家族了,肯定不会告诉你才对。” 陈老九道:“今年六月,我无意间发现了我与父亲居住的故居,在清理的时候,找到了当年父亲留给我的书信。信中写明了我母亲的死因和九龙阵的原有……去岁,八月十五是我亡母二十年祭日,我便回了一趟,但是遍寻不到我母亲的坟墓!由此,我才确定我母亲尸骨无存!” 巨大的悲痛从陈老九的眼底涌了出来,他母亲死后的遭遇,令他难以接受!可是更令他痛苦的是,无法复仇,因为她母亲是心甘情愿的赴死!母亲的遗言皆是让他好好活下去,不可复仇! 他在知道真相后,满腔恨意,却无处宣泄!正是这个可悲的家族,造成了他母亲的死亡! 田园园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拿出的地图是九龙阵吗?” 陈老九笑的比哭还难看,“没错,你看的挺清楚的。确实是,不过是我父亲仿照真阵图做的仿品。” 他父亲的遗言是,让陈老九找出阵眼,找回她的母亲! “你父亲一定很恨你母亲的家族!要不然,不会留下那张地图和写着真相的信!” 闻言,陈老九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布袋,递给了田园园。 “这是什么?”她接过来打开,里面的物事再熟悉不过,是骨针,有五根之多。“你找到的?” “嗯,我父亲死前找到了三根,我找到了二根。” “你们找个做什么,难……”田园园背后陡然一寒,头皮发麻!陈老九和他爹处心积虑寻找骨针,而他在听说自己有两根骨针时,那难以遮掩的狂喜神情…… “难,难不成,这骨针是……” 陈老九痛苦地闭上眼,声音暗哑:“我母亲献祭后,除了头颅,其余的尸骨被做成了八十一根骨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