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坐标（九十九）：犯规（1/1）

分班后的新班主任是化学老师，李莉君。很多同学都喜欢她，上课生动，什么节日都跟我们过一过，可我总是有些无法喜欢起来。 学校一个合唱比赛的活动，她要求全班都参加，不想参加的同学，她私下各种劝说，把所有人都说服为止。 因为离家远，我晕车得厉害，家里又光线不好蚊虫多，我和妈妈商量过后申请了周末留宿。到了黄金周假期，我向李莉君申请办理假期留宿，广播里级长说了想留宿学习的同学找班主任申请。结果李莉君不允许申请，她说得义正言辞： “你们一个个都想留宿的话，学校的工作人员，那些饭堂阿姨阿叔、宿管阿姨，他们就没得放假，假期还要上班，给人家增加多少麻烦啊？你想想。” “但是级长说了可以申请留宿啊。” “可以是可以啊，只是说有这个流程，但是没有人申请、不会有人申请的啊！你只想着自己留下来复习学习，可你为那些没得放假，为了服侍你们留下来加班的工作人员想想啊，做人要学会换位思考……” “好吧好吧，我不申请了。”听到我这么说，李莉君脸上是又“点化”一个学生的骄傲和满足。我厌烦透了，假如我坚持她还不定能说上两三小时的理由吧？难不成全校那么多人，高三的学长学姐们，没有一个人假期留校吗？没有人留校学校里就没有一个人值班了吗？全部人都能放假了吗？即便加班后面也会有轮休吧，至少有愿意挣加班费的人吧？可现在，全成了我一个人的错，因为我一个人的留宿，导致全校那么多工作人员要被迫上班，来伺候我！我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皇帝般的待遇呢！ 我越想真的越委屈难受，我牺牲假期只想多努力争取进步，怎么就成了班主任口中讨伐的“罪人”了？是我三观不正不接受别人的道理而置气吗？可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话令人心里难受呢？出问题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是我一贯的做法，每日三省吾身，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可我越想越觉得，她的话很符合语文老师说的一个词：道德绑架。 我不知道流言是怎么来的，这个东西向来与我无关，我一个一心学习的蠢笨老实的学生，能有什么传言？可这天李莉君问我：“黎珪幸，听说你在宿舍里跟人打架？” 我整个人都懵了，打架？我？我连粗口都说不出口，向来以隐忍为宗旨的人，我在宿舍，和女生打架？ “没有啊，怎么可能？谁说的？”这是我听过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你不用管谁说的，可能是我记错了。你呀，平时也别总像一团刺猬一样，浑身是刺地包围着自己，要多交朋友，别总是独来独往的……” 我知道是关心的话，可听来让我心里非常的不舒服。我最合拍的朋友，已经走散了，后来和另外几个同学做过“饭搭子”，但是大多女生吃饭走路都慢吞吞的，很浪费时间，我后来就自己一个人去了。我成绩不好，自知距离清北梦有很远很远的距离，一心只想多下功夫多努力，好家伙，成刺猬了！没有谁那么无聊地造谣我打架吧？该不会是老师自己的臆测！ 不过说到交朋友，我留意到了班上一个女同学，她成绩很好，聪明又漂亮，长得很高，很瘦，像竹竿似的，名字叫姚竹君。我一直很想和她交朋友，可我有些自卑。 李莉君在班会上搞了一个“秘密信箱”的活动，让我们把一些心里话写在纸条上放进箱子里，她会帮我们把守秘密的。 我就在纸条上写了“竹君，你聪明、美丽、温柔、优雅，如果有机会，我很想和你成为朋友”。 我没有想到的是，李莉君根本不守信用，伸手就在箱子里掏出了好几张纸条，还在全班面前大声地读出来，恰好就抽中了我的。更惨的是，李莉君认得全班的字迹，把纸条主人的身份证都报出来了，使我好不尴尬。 这天，我突然发现，我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一照镜子，眼皮肿胀。我以为是睡眠不足造成的，想着好好睡一觉就好，马上又到周末了。没想到，却一天比一天肿。我开始纠结，要不周末回家去医院看看？可是去医院又要花很多钱啊，还是不去了吧，明天可能就好了。而且已经过了周四，我也无法申请周末回家了，再等又一周过去。留宿生申请回家手续很麻烦，现在班主任估计都走了，不知道又要找主任什么的申请，太麻烦了，算了。 放学前一次校运会的彩排，我留在最后帮忙把班旗搬回去，姚竹君刚好也留下来帮忙，我们两人一起走回去。于是我跟她聊起来，越说越开心。她问我眼睛怎么了，我说不知道，她让我周末赶紧去看看医生吧，我说留宿生申请回家的话周四就要申请，现在已经周五傍晚了，手续会很麻烦。 结果她说，“我也是留宿生啊，我每周都回家，从来没填过申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感到很疑惑，“有时候晚上宿管阿姨会来查寝点名的啊，不过不是每周都点，已经三四周没有查过了。” 姚竹君说：“嘿，没事的，你就直接回家去好了，相信我，什么事都不会有。” “真的吗？你每周都不在宿舍留宿，老师、宿管从来没有找过你问过你吗？” “没有啊。” 我想，有人陪着那我就放心了，即便真的查到，不只是我一个人，这种和新朋友能“有难同当”的感觉让我沉醉，我高兴地答应了，胆大包天地直接回了家。 妈妈带我去了医院检查，查出来是麦粒肿。开了药，我放心地回家了，想着我和姚竹君的关系进了一步，真好，终有一天我会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 回到家，舅母突然打电话来，说去吃席打包了些龙虾什么的想拿来给我们吃，妈妈费了番唇舌拒绝，说我们在外面，舅母说到时候她如果顺路经过就看看，若我们回家了她就拿上来，她太过盛情妈妈只好答应。然后愁眉苦脸真不想这些人来。 我想到了一个主意，我们早早吃完晚饭，立刻关灯上床睡觉，舅母如果经过，看见黑灯瞎火的以为我们不在家就不会上来。为了避免打电话上来被电话铃声出卖，我把妈妈的手机关机了，我也有了一台手机，但我想不会有人打给我的，就没管。 吃了药抹了药，我想好好睡一觉，希望醒来眼睛就能好。 在我即将睡着的时候，我的手机竟然响了起来，我眼睛都没睁，手探出去摸到关机键，直接也关机了。谁都别想吵着我睡觉。 到了凌晨三点，突然有人“砰砰砰”地敲我家的门，还听到了五舅的喊声，“幸幸！兄姐！开开门！” 我和妈妈同时惊醒，一骨碌地爬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一开门，门外竟然站着两个警察叔叔！ 我虽然惊讶，为什么五舅会和警察出现在我家门口？但我没有做过任何违法行为，也没什么可怕的，因此很淡定。 五舅指着我跟警察叔叔说就是她了，警察看了看说确认无误就行，可以销案了。 五舅说：“幸幸，你们学校说到处找不到你，你妈妈的电话号码打不通，就报警了，警察找户口地址找上门来，我打你的电话没接通，我说你们在外面租房子住的，警察就让我带路来找你们。” 这是我意想不到的，学校怎么还报警了？我把手机开机，发现那一通电话是五舅打来的，顿时后悔不已。阴差阳错的我把手机关机了，如果电话打通，跟学校解释清楚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既然没事了，继续睡吧，我非常神经大条地继续睡了。 第二天上午，我没想到李莉君来家访了，她还买了两斤金银花来，让我熬凉茶喝，关心我的眼睛好些没。 说到昨晚的事情，她说校长都惊动了，几位校长、主任都打着灯全校地找。我实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只能答应像她所说的，找机会向校长他们道谢和道歉。 可李莉君还没有放过我。周日回到学校晚自习时，她单独把我叫到教室外面，问我原因。 我说想去医院，所以就回家了。她说即便她离开学校了我也可以打电话跟她说，她就会跟宿管说，问我为何不通知不做任何交代，我说不知道宿管会查寝，这个学期都没有查过。可李莉君不满足于我的回答，非要问出个答案不可，觉得我说的不是实情。 “你是不是想着偷偷出校，去医院看完后晚上就偷偷回来？抱着侥幸心理以为不会被发现是不是？”她一脸的自信，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我，掌握了心理学的真谛。 我心烦意乱，我伤心于所谓的“共患难”竟然是一场欺骗，我喜欢的想交上的朋友竟然不是我认为的那种人。 李莉君还在长篇大论地想套话，她开始诉说自己的功劳，这次惊动了校长他们，差点就要给我处分，但她在校长面前帮我说了很多好话，给我求情，才给我免了处分，但不能免的是写一份检讨说明情况。 竹君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她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温柔体贴的模样，她身边也有很多朋友，说话看起来那么真诚，她为什么要坑害我怂恿我违反校规？我和她无冤无仇啊。会不会她也不明白原因，只是无意中的“运气”，没有被发现？ “……做人不能有侥幸心理……”李莉君还在说着，我很想快速结束这场对话，自己安静一会儿，于是我决定承认她说的话，不停地点头。李莉君以为自己的推测完全就是事实，脸上不无得意之色，我说就是这样都是我的错，我会认真写检讨，她终于放过我了。 她和我前后回到教室，我才坐下，她却开始将昨晚的故事讲出来，“某同学没有申请就私自离校，导致校长深夜……”全班同学都在偷偷朝我看来，我觉得难堪极了。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拿着笔写东西，但是我心神不宁无法不注意到那其中的一道目光，来自竹君的，她的眼里是好奇、不解和迷茫，根本没有愧疚或喜悦。她应该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冲动、叛逆、怕麻烦造成的，都是我自己的错。我不应该怕麻烦连电话也不打一个告诉班主任，怕被她知道、不允许、整出一堆大道理来或者一堆手续来再在班上“内涵”以示警戒……我也不再去探究竹君什么事都没有的原因。不管原因是什么，我都负有最大责任，成年人嘛，就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后来留宿多了，我发现了细节，似乎是留宿生如果第一周没有留宿，宿管就不会再点名，默认解除留宿生资格了，所以竹君没有被发现，我没有任何理由责怪她，她依然是天边的明月。 可日久见人心，时间会给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所有答案。 科技节开始了，我本来报名和姚竹君他们一队做生物实验，做生态循环箱。班长也在这个组里，买来一些小金鱼，打算放进循环箱里。我和他们讨论去湖里打一些水，给金鱼换水。姚竹君却说去水龙头加自来水不就行了，干嘛要那么麻烦，我说直接用自来水金鱼恐怕很难养活，没想到竹君不肯听，固执地说“我说用自来水就用自来水，谁说养不活”。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再说话了，她在心中的形象完全扭曲，明月破碎了。我远看的优雅温柔，在相处时才发现是骄傲自负刁蛮任性。 我没有再参与他们组的事情，另外组了一个小队伍制作牵牛花标本，取得了科技节的一等奖。而班长他们养的金鱼？已经死了好几批，姚竹君嘴上不承认，但是行动上已经接受了事实，天天指挥、催促队友去打湖水，最后生态循环系统还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