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1/1)
不是灵气的流动激荡的空气,而是精神力在挤压空气,产生了密集的水波一样的纹路,向四周激荡。 挤压的灵气裹挟着精神力已经来到云奕的面前,明尘眯着眼睛。 果然,结果与他猜测的并无两样,在云奕的身体周围,似乎凭空出现一个范围不大的狭小空间,所有抵达此处的精神力全部都被抚平,或者说,是被消耗了。 云奕的睫毛轻轻颤动,不听的尾巴搭在他的脖子上,并且已经及时给了他反馈,所以他知道明尘和尚在出手试探,如今已被不听轻松化解。 只不过,不听只能通过云奕作为中间人施展的精神力手段,更是没有使用自己的精神力,所有威力有限,又同样不会轻易暴露不听的存在。 “阿弥陀佛,道长的精神力强度虽然并不算高,但所施展的手段技巧倒是巧妙有效,师侄你输得不亏。” 明尘拍拍觉远和尚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云奕可笑不出来,现在敌众我寡,明显自己落于下风,处境不利。 云奕撕下粘在脸上的八字小胡,毕竟这种的东西没有骗住眼前这群修行者。 “在下灵剑派云奕,明尘大师有何赐教?”他如一棵青松般站立,双手抱拳,躬身行了个晚辈礼。 “你我二人传承各异,虽说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但那也只是终点相同,我就不便对此评头论足了,只是感受到这里有清晰的灵气波动,所以来看看。” 明尘和尚看上去依旧是和蔼可亲的模样,他双手合十,口吐莲花:“道长来此也是一种缘,不如去寺里坐坐?” 刚刚自己拒绝了觉远和尚,于是对方便出了手,现在又来一个明显更厉害的明尘和尚又问了一次。 “这个和尚如果不说灵气手段,仅仅是对拼精神力,你能胜过他吗?” 云奕盘算着,开口问道。 “就他?本大爷都不稀罕出手,如果刚刚他的试探有五成实力,那本大爷用你的精神力都能给他个教训!” 不听的话还是能够让云奕安心很多,他正要开口回答,余光无意中看见站在围观几个和尚中的壮壮,朝着自己使着眼色。 察觉到云奕注意到了自己,壮壮赶紧不动声色的微微摇头。 云奕微微颔首,然后不卑不亢的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多谢大师好意,就不去寺里打扰了。” 不知道是明尘已经预料到云奕的回答,还是说无论云奕如何回答,他都想好了说些什么。 “阿弥陀佛,人间纷纷扰扰,来去匆匆,苦心志,劳筋骨,终其一生碌碌无为;所行之善,业力无处寄放,所做之恶,业障纠缠一生…” 沙哑的声音让吐字没有那么清晰,但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让云奕的脑子感觉到乾坤颠倒的混乱感。 好在身边还有一张木桌,云奕的手不自觉的扶着它,支撑住了身体。 “道长你现在被业障纠缠,已经影响了心智,不如去「佛陀」金身前…”明尘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云奕的眼前一黑,竟出现了他之前帮助韩殊去寻找丢失的「改运丹」,在土匪寨子里杀戮的场景。 而且画面并非是以他的视角所展现的,反而像是半空中的一双眼睛所看到的内容。 昏暗的屋内,闪烁的寒光剑影,喷洒的炙热鲜血,滚动的头颅和掉落的肢体,最后,是他自己那张狰狞的,沾血的脸。 只有画面,并没有声音,但仿佛那些人的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依旧在他耳边萦绕。 云奕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摇了摇头,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闪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只不过看上去并不起眼。 “什么业力,什么业障!”他的声音如雷霆般咆哮,震耳欲聋,“杀千人为恶,杀千恶人为何!?” 像是吼破了喉咙,声音有些嘶哑,眼中的神情凶狠,像是来自地府的恶鬼。 不听的目光凝重,它察觉到明尘还是出手了,只是没想到这次并不是精神力的法术,而是去勾起云奕记忆中深刻的画面。 若是法术,不听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化解,可这种手段,勾起的是云奕自己脑海中真实存在的记忆,它无法插手,否则很可能让云奕错乱从而变成痴呆。 因为和云奕的精神力连接在一起,所以他回忆起的画面不听也能看见。 回忆的场景,它也在场,知晓这是云奕第一次杀人,而且还是一次杀了如此数量,哪怕对方在他眼中是恶人,那也是人命,也是与他一样的存在。 那眼中淡蓝色的光,就是它少有能够施展的、去平复他情绪的手段。 “道长,业障已经开始侵蚀你的精神,若再不去金身前「洗涤」,怕是要生出魔心魔种!” 明尘和尚见云奕还有神志,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那模样像极了一只狡猾的狐狸。 “不行,这和尚真阴,只是在给云小子扎「针」!” 不听意识到不对,明尘的话听上去是在劝导,实则是在给云奕暗示,就是为了让他生出魔心魔种!这和尚,真是阴险至极! 那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又在云奕的视野中缓缓站起,他们脸上挂着痴傻的笑容。 被长歌剑刺穿的伤口,斩断的血肉,也开始蠕动着,他们一点点地挪动身子,朝着画面中的自己靠近,血液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就像是一支沾上了朱砂墨水的笔。 这是云奕自己心中的坎儿,就算是不听通过刺激他的精神力将他唤醒,也无法杜绝对方重复这样的手段,更何况强行唤醒必伤精神,更没法再正面应对明尘和尚。 “对了,我也在这里!” 不听稍微冷静了些,立刻想到了一种办法,只是无法保证会有效果,还是要看云奕自己。 它的竖瞳微微扩散,目光不再汇聚在一个点上,几乎全部的精神力都在云奕的脑海中凝聚。 那屋中的房梁上,一只栩栩如生,并且细节毫无差别的狸花猫不听凝聚出现。 不听朝着四周看去,并没有发现另一个自己的位置,想来也是,当时的云奕只知道自己在屋里,具体在什么地方他并不清楚,所以这种勾起目标回忆的手段,依据的仍然仅限于对方的记忆。 不能犹豫,没时间耽搁,不听从房梁上直接跳下,落在云奕的身前。 它柔和的精神力绽放,安抚云奕的开始混乱的意识。 “云小子!” “不听?!”云奕的双眼似乎有了些许神采,“你快走,这些人变成厉鬼,来找我的麻烦了!” 云奕之前就从不听那里了解过,人分「实之肉身」和「虚之精神」,两者缺一不可,但精神力的特殊就在于,它若是能够引动灵气修行,那便能够暂时脱离肉身的束缚和对肉身的需求,也就是成为所谓的鬼,也就是鬼怪。 在此刻的云奕眼中,这些人都化作了鬼,现在来找自己这个「凶手」报仇来了。 不听没想到此刻的云奕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还要自己先走,不由得心中一暖。 只是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它无法对云奕精神力所构建的画面插手,一切的希望依旧只能寄托在创造出画面的人,也就是云奕自己。 “云小子,你听我说!” 不听的精神力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激荡,好让自己说的话,能够被云奕听见。 “这些人已经死了,他们都是凡人,不可能修成鬼怪!” “他们劫掠村庄,绑架村民,亦是杀人越货,死不足惜!” “锄一害而众苗成,刑一恶而万民悦。” “…” 不行,不听所说的话,虽然不能说没有效果,但也只是让云奕看上去有所恍然,并不能让云奕醒悟,那些靠近而来的惨烈尸体们,也都没有奔溃消散的迹象。 “不对,这些无法唤醒他!”不听心急如焚,他仿佛能感受到云奕的精神力就像风中残烛一般,已经开始摇摇欲坠,若是再不将其唤醒,自己与他的连接将会在崩溃前中断,届时自己再没有插手的机会,一切都只能看云奕自己的造化。 “善与恶无关他人说,问心无愧亦是无怨无悔。” “…” “咔咔。”似乎是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不听感受到一股力道施加在自己的身上,欲将他往外拉扯。 力道越来越大,不听都有些难以抵抗,就在它被拽走的最后一刻,它脑中灵光一闪,大喊道。 “云小子!你还要去找神遗教啊!还有他们带走的罗家人!” - 不听眨巴眨巴眼睛,扩散的瞳孔再次变成竖瞳的样子,刚刚最后它的精神力也有些失控,实在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正对面不远处的明尘和尚微微皱眉,似乎察觉到刚刚那一瞬间不同寻常的波动,只是出现的太快,消失的更快,以至于他也无法肯定。 云奕的脖子突然出现两下抽动,失去了高光的眼睛,也逐渐有恢复的迹象。 明尘第一时间就已经注意到,他的笑容更胜,不过眼中尽是狠厉,“世间轮回,因果报应,放下余念,一切皆空。” “这和尚!”不听没想到明尘和尚哪怕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居然也猜到了云奕心中有执念支撑,所以开始有勘破乱心智手段的迹象,进而再次开口,要动摇云奕最后的念想。 果然,明尘和尚说完之后,云奕好转的迹象停止了,那种混沌感再次加深,而且速度更快。 不听的前爪微微用力,锋利的爪钩已经伸了出来,它没有盯着明尘,这是作为暗中出击的猎手必要的能力,不能在出手之前被对方察觉自己的心思,但心中的杀意更胜。 对方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既然是施法者,而且所施展的,又不是一种「咒」,那么解决对方便能破除法术,这便是修行界公认的,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大概也是对方看见只有云奕一人,没有把一只狸花猫放在眼里,便如那目中无人的螳螂,完全没把狸花猫放在眼里,这才能大摇大摆地站在这个自以为安全的,不听能够攻击的距离。 不听可没准备等待什么时机,大不了和云奕一起逃亡跑路,就算最后没逃出这个城池,也好过现在将小命交代在这里。 它后腿绷紧,用身子挡住了视线,以至于明尘和尚根本没有发现,想来也是,一个肉身看上去如此孱弱的人,如何能发现身经百战的猎手。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一切难舍,无过己财。” 一阵清澈的,听上去有些柔弱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脚下的云奕身子开始震动。 “…” 察觉到云奕的异样,不听两只后腿发力的瞬间,便用前爪死死的抓住云奕的衣服,这导致它整个猫身,往前翻去,看上去就像是没有站稳,险些从云奕的身上摔下来。 对面的明尘和尚根本没有功夫去注意不听的窘迫,目光认真而严肃的锁在壮壮身上,刚刚便是这个小和尚开的口。 “嘶。” 没等明尘开口,云奕倒吸了一口凉气,连续三次眨眼之后,那种精神力混沌的感觉完全消失。 “明尘大师,这便是你的手段吗?这就是西谟佛教的阴招?” 只不过此时的云奕,双眼明亮但并不清澈,反而带着隐约的血色红光,就好像刚刚经历的战场,有战到最后将军,浑身染血,杀气腾腾。 长歌剑已经握在手中,这一刻,云奕似乎与长歌剑融为一体,散发着锋利的气息。 明尘那白发白须轻轻舒展,依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道长这是哪里的话,道长身负人命,被业障缠身,贫道不能眼看道长深陷囹圄,自当是帮道长斩断纠葛,洗涤心灵。” 云奕嘴角扬起,冷笑了一声,长歌剑已经抬起,一副随时可能出手的样子。 “那我应该谢谢大师了。” “这倒不必。”明尘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睛不停的瞟着长歌剑,没有贪婪,而是一种忌惮。 “既然道长无事,那贫僧告辞,道长随时都能光临寺庙,贫僧欢迎之至。” 说罢,明尘径直转身,动作自然,不紧不慢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