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黄册（1/2）

林府的格局，是一家四进四出的大院，林家三代人在此聚族而居。</p>

若是严格遵照大周礼制，像林家这样的商贾之家，只是住在这座府邸里其实就已然算是僭越。</p>

《周礼·仪制令》有规定：官员非三品以上不得开府；非五品以上不得建宅；商贾立厦，止于三进……</p>

可在这小小的东山县，就连县尊老爷都是林老爷的女婿，自然也就无人敢于置喙。</p>

也没处多嘴去。</p>

用过了朝食之后，林家老爷子照例来到自家那遍植海棠、梅树的中院消闲。</p>

仆人们早就在树下先铺上一层茵毯，然后又累次铺设了好几层带有钩纹团花的西域毡毯。而林老爷则左手持着高足杯，肘下支着隐囊，屈腿斜躺在这柔软的厚毡床上面。</p>

旁边一个家生子捧壶而立，预备随时给老爷斟上酪浆。</p>

中庭有一个美貌歌姬，正围着一棵梅树唱着《春莺啭》，且歌且舞，好不曼妙。</p>

之前赵无咎在鬼市见过的那个老头，此时则站到了院中，躬着身子，给林老爷轻声念诵着账目清单。</p>

在这人身后，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手里也都拿着账本等待老爷的传唤。</p>

“……昨夜入账，合铜钱十二吊三陌一十八枚，另收二两三分碎银。”</p>

那老头把汇总背了出来。</p>

他声音虽轻——怕搅扰了老爷子听曲的雅兴——但那一应账目却报的事无巨细，无有任何遗漏。</p>

锱铢必较，说的就是如是这般。</p>

“善。”</p>

等老头报完账，林老爷点点头赞许了一句，可目光却还停留在那正莺啼婉转的歌姬身上。</p>

有趣的是，这林老爷的享乐方式虽然极具胡风，但是言辞和语态却委实类古。</p>

“老李，待会去柜上，领两陌银钱加两斗粟米；另外，下月把你那小儿子也带来，铺子里还缺个学徒。”</p>

林老爷当即就对那老头作出了奖励，不过也没忘记给院子里其它几个管事画饼。</p>

“踏实干事，忠心耿耿，只要谨守这两条规矩，林家绝不会辜负尔等。”</p>

等到那老李喜不自胜地离开了这座院子，便又有一名管事紧走上前，躬下身子开始唱账。</p>

林老爷也一边听曲儿，一边听着账目，期间也不作任何点评。</p>

突然，有个青衣小厮匆匆跑进院子，而林老爷这也才从歌姬身上移开了双眼。</p>

他把高足杯放到一边，从毡毯铺就的软榻上坐了起来。</p>

“你们都先去前院等候吧。”</p>

林老爷对管事们说道。后者则立即遵命，鱼贯从远侧的廊道退去了前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