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商旅无法看清其面容(1/1)
由于那人距离甚远,加之全身环绕银白光芒,商旅无法看清其面容。 但他能感知到,此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尽管其身形与“夜明”相较,犹如蚂蚁面对大象,但“夜明”却似因他的存在,感到了源自内心的恐惧,巨大的躯体开始颤栗,发出惶恐的低吼。 接着,那人轻诵口诀,挥动衣袖,几个星辰便自天际坠落,按照特定轨迹,环绕他疾速旋转;紧接着如陨石般,径直冲向“夜明”所在之处。 海面顷刻间腾起万丈火光。 商旅立于船上,目睹这壮丽景象,一时瞠目结舌。 待他回过神来,那位仙人般的强者已驾云而去,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未留下丝毫痕迹。 而那“夜明”异种,则化为尘埃,尸骨无存。 待商旅结束海上航程、返回陆地时,他从他人口中得知,那谈笑间令“夜明”化为乌有的强大修士,正是大齐废土驱魔司首领洛风。 ——以上内容摘自《大齐神异记·夜明》,作者不详。 ………… “星阵”,意指星辰在苍穹的分布阵型,有时也被文人们比拟为棋局。 根据小册子所述,掌握此秘技的修士,在念诵特定口诀后,可召唤数量不等的星辰,将其排列成阵,以特定轨道围绕自身旋转。 当然,此处的“召唤”,并非真正将天上的星辰摘落,而是以自身能量凝聚出天象中的星宿。 这些星辰兼具攻防之效。 既能对敌施加伤害,也能抵御外界攻击。 而且,修士召唤出的星辰各异,其作用效果亦不同。 比如说,若修士召唤的是类似“七杀”和“破军”这类星辰,那么它们组成的“星阵”将具有强烈的杀伐之气,能以雷霆万钧之势,瞬间将敌人撕裂粉碎; 若修士召唤出的是“天梁”和“天机”等偏向辅助支援功能的星辰,那么它们构建的“星阵”在攻击力方面就会弱得多,不过却能增强防御力、助己及同伴迅速恢复能量; 若修士召唤出的是“太阳”和“太阴”此类星辰,那么它们形成的“星阵”可能附带“燃烧”或“冷冻”的属性; …… 除此以外,星辰在“星阵”中的排列位置、运动方式不同,产生的效果亦有别。 举例说明: 若“破军”与“文曲”同时出现,且运行方向相反,两颗星辰的特性将同时受到抑制——毕竟占星术中有言“文曲破军逢,刑克多劳碌”,“破军”具破竹之势,“文曲”则相对曲折平和,直接相对,便会相互制约; 然而,若将它们摆对位置,使其一并自西向东运转,则有“文耗居于寅卯,众水朝东”的说法,因“破军”属水属性,“文曲”亦属水属性,两者同行,则如江河汇入海洋,效果能相互叠加,相互增益。 ………… 总而言之,“尘星图”乃是一门无比复杂、无比诡谲的秘术。在这片末世苍穹下,繁星虽多,但从排列组合的角度考量,其近乎拥有无限的可能,亦预示着其入门门槛之高不可攀。 依据“残卷”中“破晓者”留下的注解,除却位于废墟天际的主宰之星——烬灰星外,其余星辰皆有可能被纳入“尘星图”之内。 生存者实力愈强,对这门秘术的理解愈深邃,所能唤醒的星辰数目便愈发庞大。 通常情况下,生存者每次唤醒的星辰皆为随机。欲求唤出强横星辰,很大程度上仰赖命运的垂青。 然而,“破晓者”亦指出,生存者的宿命烙印,同样会对各星辰现世的概率产生微妙影响。 例如,“知识之星”刻印于宿命宫的生存者较易唤醒与其特质相符的“智慧之星”,却鲜有机会触及象征狂暴、掌死亡的“暴虐陨石”;宿命宫内坐镇“贪婪之星”者,易于引动“迷离尘埃”、“炽热火流星”等情欲星辰;若如“寂灭之星”、“孤独碎片”这类荒芜星辰烙印于宿命,唤醒星辰之举往往徒劳无功。 ………… 待将残卷开篇关于“尘星图”的基础阐述粗略浏览一遍后,戈尔深深喘息,再度向“破晓者”表达感激,并对其能创出如此精妙秘术的才智表示由衷敬佩。 在他眼中,此“尘星图”的玄奥程度,即便置于顶级秘术之列,亦堪称翘楚。 毕竟多数顶级秘术,特性多单一,或纯粹追求毁灭,或纯粹专注防御。 鲜有如“尘星图”这般,特性繁复多变,无所不包。 不仅戈尔这样的三阶生存者。 纵使寻常的“遗迹主宰”目睹此术,恐怕亦会对其中蕴含的万象之变心生敬服。 如今,自戈尔晋升三阶以来,他急需掌握一些崭新的生存手段。 他此前所习秘术,或依赖于古符,或依赖于“疾风刻刀”,或等级过低已无法匹配其需求,或如“时光”权柄般一经启动便会疯狂消耗其生命能量。 如“尘星图”这般全面的秘术,对他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习得此术,无异于习得数十种其他秘术。 “不必言谢,戈尔朋友。”“破晓者”淡然一笑,回应道,“实则此术并非我亲手创制,乃是伟大的‘废墟极境烬灰君王’以梦境启示的方式,将其镌刻于我脑海深处。 “至今,我仍仅窥得其皮毛一二,最多仅能唤醒三颗星辰,无法释放其全部威力。 “我想,它对你而言应是再合适不过。” “破晓者”素来热衷提及“废墟极境烬灰君王”的尊名。 凡他人对其秘术赞誉有加,他总会谦逊摆手,以虔诚之态,称一切皆为“烬灰君王”对他的恩赐。 称其之所以能成为“遗迹主宰”,乃因“烬灰君王”在末世迷雾中为其照亮前行之路;他之所以能以“探源术”洞悉废土万物,皆因“烬灰君王”赋予其洞察之眼;而他能开创顶级秘术,亦源于“烬灰君王”赋予的灵感火花。 ………… 随后,戈尔又从“破晓者”口中得知,上尉卡琳娜、身为“猎魂联盟”供奉的国师之弟哈特曼以及“废土领主”雷诺,皆曾试图研习这门“尘星图”秘术,但成效均不尽人意。 卡琳娜的宿命星为“破冰刃”,多数时候她会唤醒“六吉尘”中其他星辰,诸如“裂石锤”、“疾风翼”、“烈焰盾”等。 然而“破冰刃”带有魅惑属性,故她时而会唤起“情网尘”或“幻影尘”——前者主情感纠葛,后者主欲望幻象。 这两颗星辰并无攻击力,却会令周围普通幸存者对她产生无差别的亲昵,就如同畸变生物对戈尔的“聚魂体质”产生强烈好奇一般。 正因如此,这门“尘星图”秘术多次为她带来困扰——譬如西部避难所的小男孩曾坚定宣称,未来非她不娶;譬如东部废墟的歌舞团团长曾热情邀约,愿与她共度长夜;譬如那位满脸皱纹的老妪,为能与她共度余生,不惜重金购买青春永驻的神秘药剂,最终却被骗子席卷一空…… 经历诸多令人烦扰之事,卡琳娜果断舍弃了这门秘术。 她喜好掌控命运于股掌之间,厌倦此类充满随机性、需凭运气的技艺。 ………… 国师之弟哈特曼则是个随心所欲之人。 他活在这废土,无宏图大志,只求内心欢愉,漂泊于荒野间,寻觅一切新鲜刺激之物。 他曾因对“疾风刻刀”新主产生好奇,跋涉千里只为亲眼一睹戈尔风采;他也曾因听闻变异巨蝎之美艳,不顾生死深入沙海。 像“尘星图”这种犹如抽取盲盒般的秘术,自然也曾成功吸引哈特曼的目光。 然而不久,他深刻意识到,作为一名运气平平的生存者,他实不该涉足此秘术。 当与敌对势力达成和平协议后,他本期待唤醒一颗具备疗愈增益属性的“再生尘”,助自身迅速恢复生命能量,却不慎引来杀气冲天的“毁灭尘”,致敌方误以为他背信弃义,迫使他硬生生再战一场…… ………… 至于“废土领主”雷诺,数年前曾携礼来访,在“破晓者”面前恳求传授这门深奥难测的秘术。 他希冀以此秘术彰显自身天赋与实力,从而接近那象征废土统治权的“裂地斧”。 他曾紧握戈尔手中的残卷,于静思室闭关一月有余,将“破晓者”所写的每个字句熟记于心。 可后来他察觉,“尘星图”与“废土领主”家族世代相传的《破岩心法》似乎存在冲突。 只要他遵循《破岩心法》的经络走向运转体内生命能量,便无法施展“尘星图”。 于是他亦选择了放弃。 ………… 听完“破晓者”的讲述,戈尔眉头微蹙。 “尘星图”确是一门强大的秘术,但其缺陷同样突出。 它过于依赖运气。 与卡琳娜一样,戈尔同样渴望将命运紧握手中,而非寄望于飘渺不定的运气。 “戈尔朋友,他们之所以受运气摆布,是因为他们尚未将此秘术修炼至炉火纯青,”“破晓者”注意到戈尔的神情变化,微笑道,“然而,一旦真正悟透其中的废土法则,便能彻底凭借个人意志,唤醒心中所想的星辰。 “届时,你将成为一名统帅,漫天星辰皆为你麾下军士,任你随心调遣、布阵攻防。” 言至此处,“破晓者”起身,对戈尔提议道:“要不,我此刻就唤醒‘熔岩尘’与‘极寒尘’让你一观?” 戈尔沉思片刻,点头应允。 他确实对“尘星图”秘术真实效用抱有极大好奇。 “破晓者”微诵一段繁复冗长的咒语,继而拂袖一挥。 瞬时,他身旁现出两团夺目的光球,按特定轨迹围绕他徐徐旋转。一者闪耀热烈的橙黄,弥漫炽热气息;一者绽放清冷的银白,散发刺骨寒气。 阁楼内的气温随之忽冷忽热——当然,因“破晓者”刻意压抑生命能量强度,气温波动并不剧烈。 这让戈尔感觉,仿佛置身于暖炉旁吹着冷气风扇。 几分钟后,“破晓者”心念微动,停止了“尘星图”的施展。 橙黄与银白的两团光球瞬间消失无踪。 室内气温迅速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戈尔心中莫名涌现出一种奇妙直觉:他或许无需太久,便能彻底掌握这门秘术。 此时,“破晓者”忽见戈尔杯中茶水已凉,便欲为他重新斟茶,还询问戈尔:“是否觉得这茶味过苦,不合口味?需不需要换一种品尝?” “破晓者”表示,在其空间器物中,藏有火山岩茶、银叶茶、风化石茶、冰晶茶、菊瓣茶、茉莉花茶等多种茶叶,料定必有一款能满足戈尔口味。 戈尔沉默两秒,而后微笑婉拒。 ………… 他竭力适应“破晓者”那些过于周到的举止,同时不断提醒自己,须保持冷静。 “差点忘记一件要紧之事,”交谈临近尾声时,“破晓者”陡然提高了嗓音,对戈尔道:“戈尔朋友,你这样修炼过‘烈焰七式’之人,或许对我的‘宿命之道’有所质疑。 “但你不必为此忧虑。 “因‘尘星图’秘术中蕴藏的废土真谛,源自废墟极境烬灰君王,比我的‘宿命之道’更为宽广、更为深远。 “你完全可以凭个人直觉,去感知它、领悟它。或许不久之后,你对它的解读,将远胜于我。” ………… 待戈尔走出小阁楼之际,已至午间用餐之时。 他穿过后院,径直朝衙门食堂行去。 “嘿,戈尔!你也来用餐啦!” 还未及他抵达门前,一道娇小身影沿着冗长走廊朝他疾奔而来,仿若初春阳光下跃入世间的小兽,满身洋溢盎然生机。 正是急不可耐从藏书塔逃出用膳的时小寒。 因奔跑过猛,她几乎收不住脚步,险些一头撞向戈尔。 戈尔对此心有余悸。 这少女拥有恐怖怪力,而他体质却与常人无异;若真撞上……在不调动生命能量的前提下,后果难以想象。 见戈尔面色,时小寒轻笑一声,轻轻撩起黑色长袍,露出白嫩纤细的足踝与小巧玲珑的淡粉布鞋,语速飞快道:“抱歉,新买的鞋不知为何有些滑。戈尔,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无妨。”戈尔迅速恢复镇定。 “我这里有两则消息要告诉你,一则喜讯,一则噩耗,你想先听哪个?”时小寒今日情绪颇佳,与他玩起了老游戏。 “噩耗吧!” “我就知道你会选这个,”时小寒昂首凝视他,双手环抱胸前,“噩耗是,我已经受够了每日闷在藏书塔背书的日子!此事简直比挨饿还要痛苦! “故此,本女侠决定退出‘主簿’职位的竞争,不愿再与你同在废土城为官。” “哦,听起来确实遗憾,”戈尔故作惋惜地叹口气,“那喜讯呢?” “喜讯是,今早有人告知我,已被司首大人举荐至‘龙门学院’进修,”说到此处,她脸上再次绽开喜悦的笑容,露出一对尖尖小虎牙,同时紧抓戈尔衣袖,“接下来九个月,我仍会留在废土城,不会被强行遣返回家!” 少女细长睫毛下的灵动杏眸,以仰角四十五度凝视他的脸庞,其间闪烁动人光华,仿佛无声倾诉:能继续与你共处同一座废土城,真好。 “那真是再好不过!”戈尔亦展露笑容。 他心想:看样子她尚不知我是促成此事的幕后推手,真好。 ………… 饭毕,戈尔返回暂住的“寂香居”,开始研习新的秘术。 他首先翻开国师及其师弟哈特曼关于《烈焰七式》。 此时此刻,学院一间不起眼的侧室中,一名三四十岁、身着蓝灰色法袍的男子端坐书桌旁,一手翻阅古旧书籍,一手握笔在白纸上勾勒描绘。 他面色苍白,鼻梁挺直,眉眼浓密。 容貌虽清秀,却显得颇为疲惫,仿佛数夜未眠,眼圈深陷,黑如墨染。 此外,他的坐姿颇显怪异——背部弯曲如虾,头部几乎贴于桌面,目光紧贴书页。 只见他边画复杂图案,边低语默念: “‘眷恋符’,旨在激发他人爱慕之情,需依赖媒介‘相思籽’,即‘红果籽’发挥作用,配合‘眷恋咒’——‘灵承阴极,气承阴极,一粒摄心,情丝牵萦。’ “‘眷恋符’与‘回首符’作用相近,务必牢记两者区别,以免混淆。前者能使对方对自己产生爱意,后者则能唤回旧爱之心。 “……” “‘化蛇符’,主要应用于操控蛇类护体,即召唤蛇灵守护自身。 “施放‘化蛇符’时,须诵念‘化蛇咒’,内容如下:‘蛇师蛇师,伏地盘旋,雷火熠熠,隐现自如,穿林越谷,召之即伏。’ “绘制此类符文过程中,要求极为严苛——书中原句为‘向东取气一口,纳入丹田,下至脐下一寸三分停顿,再上行至唇齿间,对符一吹,墨迹聚于圈内,乃为祖气’。稍有差池,符咒即失效。 “……” 因他在绘符念咒时未动用生命能量,故纸上符文并无超凡特性,仅为他的复习笔记。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推门而入。 “莫砺,你近来准备得如何了?” 来者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壮硕男子。 他满头银白,蓄着长髯,身披华贵皮甲,气势庄重,一看便是地位不凡的大人物。 被称为“莫砺”的男子抬头回应:“还算顺利,已将过去掌握的符箓复习了四十九遍。今晚之内,应能完成第五十遍。” 他声音虚弱无力,仿佛全身力气已被抽空。 这位高大庄重的皮甲男子,正是龙吟学院院长——李政。 莫砺则是其表弟,一名五阶生存者,亦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符箓师。 他曾在龙吟学院求学,十五年前投身符箓之道,坊间传闻,藏书阁内所有符箓典籍他均能倒背如流。 他曾扬言,在这末世之中,没有他不会绘制的符箓。 “再过三天,便是你与众候选者比拼符箓之术的日子。”李院长面色肃穆,续道,“你应记得我早前提醒,因联盟国师、猎魂司洛司首及昭宁公主将亲临观赛,我无法为你提供任何形式的助力。 “你若想成为龙吟学院新的‘导师’,必须全凭己力,在公正的对决中击败对手。对此你有几分把握?” 莫砺略加思索,伸出五指。 “表兄,那几位对手我已派人打探清楚。”莫砺继续道,“金陵沈氏的沈丘虽资质出众,得过国师点拨,但他常仗恃天资,少有踏实研习基础符箓。论实力底蕴,他不及我。 “猎魂司的戈尔虽天赋异禀,声名鹊起,但他实在太过年轻,似乎修行至今仅一年有余。符箓之术,终究要在不断的试错中累积经验。他怎能凭借短短一年所学,挑战我们十数载的苦功? “我当前唯一忌惮的对手,乃是独行生存者赵欣然。” 李院长沉吟片刻,郑重言道:“对于那位戈尔少年,你仍需稍加重视。他乃国师亲荐之人,必有过人之处。” 莫砺以慵懒嗓音回应:“那我便要证明,国师亦有看走眼之时。” 在领悟了“烛火”之后,戈尔并未立即着手研习司首大人交付的“星罗阵”,而是借着心中微澜,服下“逆境丹”,果断步入冥想修炼。 他耗费一个下午,攀爬至“忆乡峰”上的八十多个石阶。 通向“瞻望台”的山路共计四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此刻戈尔立足于第七百二十三阶。 表面看来,他的“登峰”速度颇为迅捷,照此势头,只需几周光阴,或许就能抵达峰顶。 然而攀登“忆乡峰”并非匀速进程。 愈往高处,阻力愈增,山势愈发陡峭,路径更为凶险,极易在幻境的诱骗下失去方向。 待夕阳西沉,戈尔深深吐息,徐徐睁开双眸。 此刻星辰已点缀于夜空。 他移步至书桌边,翻开记载“星罗阵”术法的小册,于星光与烛火交织的光线下,开始细致研读。 册页间密布文字,伴以繁复的星图——洛川以极度严谨的态度,记述了“星罗阵”数百种排列组合的可能。 这些内容无疑极具晕眩效果。 若换作悟性稍逊的生存者,恐早已在阅读中昏昏欲睡。 然而戈尔的眼神却异常专注。 他感到,自己对“星罗阵”的学习,几乎是信手拈来。 翻阅之间,知识如水龙头中的流水,持续灌注于他的思绪,无需中途暂停耗神细究。 “似乎……我研习洛司首创制的上乘术法,总能迅速上手。”不觉间,戈尔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譬如‘流星逐月’步法,上官槿演示一次,我便能掌握;又如‘云河星尘剑’,我仅一瞥,便领悟其大道精髓;再有这‘星罗阵’……我已近于触类旁通。 “尽管我并不热衷于洛司首的‘宿命之道’,但对他开创的术法,我却能最快领悟。 “相比之下,我对其他术法的学习,远不如这般轻松——我曾为参透‘惊鸿笔’,默写废土诗篇百篇;也曾为揣摩‘烈焰七式’第二式,耗时数小时。 “即便是‘日蚀’这类中乘术法,我也花了一小时才修炼成功……无法如‘流星逐月’般,看一眼即会。 “这其中缘由,究竟为何?” 戈尔眉头微蹙。 他回想起洛司首对待自己的态度,猜想是否与自身的命途有关。 此刻,窗外忽传来悠扬钟声。 “咚,咚,咚……” 余音袅袅,久久不散。 戈尔知晓,这是猎魂司用来报时的钟鸣,每小时敲响一次。此刻响起,预示着亥时已至。 待钟声完全消逝,身后传来一声轻叹。 “有入侵者!” 戈尔顿时警觉。 他进入“静香轩”时已将门锁好,加之室内设有阵法禁制。理论上,无人能擅自闯入。 他皱眉转身,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一位剑眉星目、面容英俊的少年,正盘坐于戈尔刚才修炼时的席位上。 他与戈尔面貌相同,唯独发色为白色——并非老者那种衰败的斑白,而是纯粹且闪耀的银白,宛如流淌的白金,又似凝结的银河。 然而,他身上并无钉痕,亦无伤疤,唯有身着一件华美精致的黑色长袍,以金丝绣出满天星辰与云龙纹饰。 “你怎么来了?”戈尔心中疑惑,“不是约定好在‘瞻望台’再相见吗?” 银发少年并未言语。 他朝戈尔微微一笑,随后缓缓起身。 这一刻,他身上骤然释放出强烈的气场——仿佛瞬间由一个温文尔雅的邻家少年,转变为凌驾众生的王者。 “静香轩”内的蜡烛悉数熄灭。 在万籁俱寂的黑夜中,银发少年开始低声颂唱咒语。 这咒语对普通人而言,堪称晦涩难解。 然而戈尔却能清晰辨识,他正在呼唤星辰的名字。 每当银发少年念出一个名字,便有一颗星自天际坠落,穿过窗户,进入“静香轩”,随即化作一个银白朦胧的人形,恭敬地跪伏于银发少年面前。 离他最近的是“左辅”与“右弼”,随后是“天魁”与“天钺”,接着是“文昌”与“文曲”。 银发少年总计唤出一百零七个名字。 屋内显现一百零七个熠熠人影——他们在狭小的“静香轩”内汇集,竟未显拥挤,仿佛空间被扭曲般。 不久后,银发少年轻轻挥手。 这些人影便复化为星辰,自窗户飞出,回归辽阔的夜空。 ………… 戈尔突然挺直腰背,从椅上坐起。 如同穿越一条漆黑隧道,回归现实世界。 此刻他感觉,仿佛在废土求生课堂上昏昏欲睡,意识徘徊于半梦半醒之间,眼前浮现种种奇异幻象——随后导师走至他身边,面带微笑轻拍他的肩头。 屋内蜡烛依然燃烧,未曾熄灭。 “原来刚才所历,仅是一场梦境!”戈尔心道,“未曾想到,我竟也有在研习术法时无意间入睡的一天……” 他垂下头,视线再度落在眼前的残卷上。 然后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梦醒之后,几乎完全掌握了“星罗阵”术法。 如果说在此之前,残卷内容对他而言是初中数学难度——虽非特别艰深,但仍需花费心思去思考、去领悟。 那么在他从梦中醒来后,上面的内容就变为个位数加减法的难度——或者说变为简单的生存常识,无需特意学习,已然掌握。 当然,在他人眼中,“星罗阵”或许至少是数学分析的难度。 “难道这就是全新的顿悟方式?”戈尔自嘲一笑,心中调侃道,“在‘诗歌顿悟法’、‘生活体验顿悟法’之后,又添了‘梦境顿悟法’? “还有,那位银发少年究竟是何人?难道真如其所言,他是灵魂深处的另一我?” 这个问题太过复杂,戈尔一时难以参透。 他合上残卷,起身,走到银发少年先前所立之处。 继而他仰望无边星空,轻唤一颗星辰之名——“长寿”。 此星主寿元。 可以说,这是戈尔目前最为青睐的一颗星辰;而以他当前的生命能量,最多只能唤醒一颗星辰。 然而在“长寿”之名脱口的刹那,它化作一段繁复难解的咒语。 咒语虽长且晦涩,但在戈尔口中却异常流畅,仿佛嵌入他与生俱来的记忆中。 他的生命能量迅速聚集成一个银白光团。 体积不大,亦不刺眼。 但戈尔却觉其赏心悦目。 他知晓,“长寿星”虽攻击力不高,却能使敌人的动作变得迟缓,产生类似时间扭曲的效果。 在他施展致命秘术之前,可用此法控制敌人,防止其逃离攻击范围。 片刻后,他挥手一挥,“长寿星”光团便消失无踪。 这时他回到书桌边,从“闲云居”取出日记,执笔在上写道: “天行二十四年正月廿二。 “今日实为充实一日,访‘忆乡壶’,习新术法,与司首畅谈,与时小寒共进午餐,又修炼整下午。 “自今日起,称我为‘时间管理大师’。 “无可否认,人生至乐之事,莫过于亲眼见证自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益强大。 “后日即是赴龙门学院之期。 “为赚取生存物资……嗯,为谋得‘龙门学院客座导师’这一高薪闲职,此后需将重心置于符箓之术。 “闻对手皆非等闲。我略感紧张。 “……” ………… 与此同时,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沿废土河畔街道,自巍峨壮观的西城门,驶入洛京废墟。 车内坐着两人。 一个身材瘦高,面色蜡黄的中年男子。他长着一张苦瓜脸,额上刻着“川”字,正皱眉沉思。 另一人身形矮小,身高不足一米四,却拥有一颗大头、一双大得出奇且不对称的眼睛、一个硕大的蒜头鼻。 背影看似孩童,正面却如戏台上逗趣的侏儒。 世间丑陋之人不在少数,但丑至如此者,与绝世美人般稀罕。 “少爷,你当真决定要去龙门学院任‘客座导师’?”瘦高中年沉默良久后,终忍不住发问,“实则,老爷更期望你留守金陵,掌管家族产业。” 这矮个青年,正是金陵沈氏庶子沈丘。 近几日,他自金陵启程至洛京废墟,即将赴龙门学院,与戈尔、莫砺等数位符师竞逐“客座导师”之职。 “掌管家族产业?”沈丘嗤笑一声,其声音尖锐刺耳,“邵叔,你过高估计我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他断不会将家族产业交予我掌管。他只愿我做我兄长脚边忠诚的犬,替他出谋划策解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