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剑谷有一个名额(1/1)

“苏师兄,谷主说,胶东行省的崂山遗址即将开放,我们剑谷有一个名额,她打算给您。” “嗯。” “苏师兄,谷主还说,四皇子萧尚贞、洛京上官槿、襄阳陈晏平……以及‘惊鸿笔’的新主人,都将前往崂山遗址。您去时务必好好表现,莫丢了我们剑谷的脸面。” “嗯。” ………… 小童传达完毕,便默默离去。他深知苏师兄的性情,名声、对手、朝廷、宗门荣誉,乃至神器归属,在苏笑眼中皆如浮云。 他心中唯有剑,追求的唯有练剑、再练剑,直至剑道巅峰,即为大道。 顾旭饭量一向不大。 在吃完三串烤肉、两串烤土豆和一盘烤豆腐后,便觉腹中已饱。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静静坐着,看时小寒风卷残云般席卷桌上的烧烤,不时发出“呼哧呼哧”声响,嘴角与手指沾满油光。 “结账!”吃完后,时小寒习惯性喊道,准备付钱。 顾旭立即制止:“说好的,今日我请客。” 时小寒认真看他一眼:“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 顾旭微微一笑:“一顿烧烤而已。我还是付得起。” 言毕,他从衣兜掏出几个铜板,递给卖烧烤的大婶。 “顾旭,看来你去趟陆氏废墟后,连花钱都变得大方起来,”时小寒站起身,低头俯视顾旭,“是不是在那里收获颇丰?怎不叫上本女侠同去?” 时小寒身材娇小,平日与顾旭交谈总需仰视。 此刻,以如此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对方,她感到新鲜。 见此情景,顾旭心中暗想:陆氏废墟水深,女侠你驾驭不住。 然而口中说出的却是:“那废墟中的邪灵只是虚张声势,实则并无传闻那般强大——像我这样的人就能轻易解决,无需女侠大人出手。” 此言一听便知是胡诌。 却恰恰挠中时小寒痒处。 她不禁笑出声,露出沾染辣椒片的小虎牙。 “你说得对!” 顾旭递上一方手帕:“赶紧用这手帕擦擦嘴、手。你这满嘴流油的样子,若被人看见,恐怕会以为你是乡下来的野丫头。” 时小寒接过手帕:“你是在嫌弃本女侠邋遢?” “我只是觉得,时女侠此刻颇有江湖儿女的豪气。”顾旭改口道。 “那是自然,”时小寒笑嘻嘻,“人生最畅快之事,莫过于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顾旭心道:时女侠啊时女侠,你连米酒都能喝得醉醺醺,竟还敢说大碗喝酒!就不怕哪天被人灌醉绑走? 时小寒则以两指轻轻捏住洁净手帕一角,感受到其上尚存的体温,实在不舍弄脏。 犹豫片刻,她选择收起手帕,以衣袖抹去嘴角油渍。 ………… 结账后,两人沿着狭长小巷,向城郊方向缓步而行。 两侧白墙灰瓦,炊烟袅袅。 阳光照射在青石板路面,泛起耀眼白光。 “这条小巷两侧房屋,皆为八年前沂水重建时新建,”顾旭边走边介绍,“当时,那九婴蛇妖喷火至此,这片街区化为废墟。” 时小寒默默聆听,未发一言。 八年前“九婴之祸”爆发时,她不在沂水县,与父亲同在莱州府,故未亲睹那地狱般的惨状。 但她听说,顾旭双亲皆在那场灾难中遇难。 “这些年,他独自走过,”她抬眸凝视身旁少年,“真不容易。” 小巷尽头,是沂河。 两人行至此处,视野骤然开阔。 阳光照耀下,河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岸边光秃树木与周围高低错落的屋宇。 顾旭指向河边:“那里有株枣树,被沂水居民称为‘许愿树’——相传,将心愿写于木牌,系于‘许愿树’枝头,心愿即可成真。” 时小寒循他所指望去,果见不远处一棵枣树,枝头挂满红绳,远观犹如新娘红盖头。 “你信吗?”她问。 “半信半疑。”顾旭答毕,率先走向“许愿树”。 树上一根不起眼的枝丫,挂着原主十四岁时写下木牌,内容为:“我要杀尽世上所有邪灵。” “顾旭,我们志向相同,皆为除邪,果然是同道中人!”看到木牌上稚嫩字迹,时小寒踮脚拍拍顾旭肩膀,“还有,你现在的字比以前好看多了。” “承蒙夸奖。”顾旭淡然一笑。 他稍作停顿,又道:“时女侠,年底将至,不如今日一起许个愿,看能否成真?” “好啊!”时小寒毫不犹豫应允。 听闻此言,顾旭蹲下身,从地面置物盒中取出两张特制木牌,一递与时小寒,一留给自己。 随后,他从衣兜掏出随身携带的炭笔。 “谁先写?”他问。 “我先来!”时小寒抢过炭笔,迅速转身背对他,“这是我的秘密,你不准看!” “好,我不看。”顾旭闭上眼。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耳边传来风声、沂河水声,以及时小寒写字的沙沙声。 片刻后,时小寒拽拽他的衣袖,将炭笔塞回他手中:“我写好了,轮到你。” 顾旭睁开眼,见她空空如也的双手,不禁问:“你的愿望呢?” “已经挂上了。”时小寒指向树上的红绳。 只见密密麻麻木牌挂于其上,根本分辨不出哪块是时小寒所写。 顾旭却注意到,时小寒说话时,眼神闪烁,似乎在躲避他的目光。 “真不打算告诉我你写了什么?” “才不!” “那我的愿望,你也别看。” “没问题!本女侠行事光明磊落,绝不偷窥他人秘密。”她说着,双手捂眼,以示信守承诺。 顾旭轻笑一声,拿起炭笔,就在她面前书写。 他所写愿望简明扼要:“三十岁前成圣。” 此刻,时小寒听着笔尖与木牌摩擦声,心中痒痒的,仿佛猫抓。 “真想知道他在写什么呀。” 她跺脚,为自己刚才的话后悔不已。 顾旭写毕心愿,郑重地将其以红绳系于树枝。 他转身对时小寒微笑道:“我写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时小寒立刻放下遮眼的手:“你写了什么?” 顾旭耸肩:“你不说,我怎会说?” 时小寒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一不小心,便被这狡猾之人拿捏住。 只可惜,自食其果,也只能含泪咽下。 ………… 二人默默来到河边。 眼前是金光闪烁的波纹,是游弋嬉戏的鱼群,是小船上悠然垂钓的渔夫。 “真美。”顾旭心中暗赞。 他的生活向来急促匆忙。 鲜有机会如今天这般,能停下脚步静静欣赏周边景致。 此刻,一只鸡毛毽子从身后飞来,落在他们脚边。 两人回头,见几个河边玩耍的孩子。 “大哥哥,大姐姐,能把毽子还给我们吗?”一孩子指向地上的毽子,略显拘谨地询问。 顾旭正欲以真元取毽。 却见时小寒上前一步,以脚背挑起毽子,足弓一蹬,精准地将毽子踢至孩子们附近。 “大姐姐好厉害!”孩子们瞪大眼睛,显然未料路人中竟有此高手。 “我当然厉害喽!”时小寒扬起下巴,骄傲道。 她边说边不自觉加入孩子们的行列,与他们传递毽子。 伴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毽子如她足下的小鸟,围绕精致绣鞋翩翩起舞。 顾旭在一旁微笑观看,未加打扰。 虽是深秋寒意,她却仿若置身春光,独享那份春色。 ………… 这一天,二人在沂水废墟郊外漫无目的地闲逛,直至夕阳西下。 餐后,时小寒与顾旭告别,独自返家。 丫鬟晨熙急忙前来迎接。 她先帮小姐褪下满是油渍的外袍,换上干净衣物。 再让她坐至梳妆台前,为她摘下头饰。 “小姐今日心情甚好,”晨熙一边梳理她及腰乌黑长发,一边微笑道,“又跟那位顾大人一同执行任务了?” “不,”时小寒否认,“是与顾旭去菜市街吃了烧烤,又逛了沂河边。 “真没想到,顾旭那家伙竟破例主动请客!” 晨熙笑着,未立即回应。 理顺发丝后,晨熙端来一盆热水置于椅旁。 时小寒迅速脱掉绣鞋,将一双白皙小巧的脚丫浸入水中。 少女的脚不大,比例却恰到好处,看似精巧瓷器,惹人怜爱。 她一边泡脚,一边以足尖轻轻拨动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嘴角不觉上扬,酒窝浅浅,似沉浸在自娱自乐中的孩童。 “晨熙,顾旭那家伙真讨人厌!”少女稍顿,续道,“昨晚独自跑去陆氏废墟,竟不事先告知我!以他那弱不禁风的身子,万一被鬼怪近身,丢了小命,可没人帮他收尸! “哼,除了长得好看点,脑子聪明点,修炼天赋高点……简直是混蛋一个!” 闻此,晨熙终忍不住笑出声。 “小姐总提到顾大人。”晨熙轻笑应道。 “才没有!你胡说!”时小寒跺脚,水花四溅。 此刻,晨熙庆幸时小寒之父时磊远在莱州府,未闻女儿此言。 否则,那位视女儿为掌上明珠的千户大人定会提剑冲出,查探究竟哪头猪欲拱自家白菜。 ………… 深夜,星光黯淡,灯火熄灭,沂水废墟陷入寂静。 陈济生结束一天工作,提灯准备至衙门后值房休息。 却在此时,灯笼昏黄光线中,瞥见一个熟悉身影,孤零零静坐衙门前台阶,一动不动如雕像。 “顾旭?”他唤那人名,“你为何独自坐在这里?” 按顾旭惯常,此刻应独自在家刻苦修炼。 今日顾旭此举,令陈济生颇感意外。 “陈大人,我有些烦心事。”闻声,顾旭转头,朝他微笑。 “烦心事?”陈济生一边说,一边整理袍子,坐至顾旭身边。 他一直认为顾旭心智成熟,不似十七岁少年——总能想出种种手段,轻松解决挡路难题。 未曾想他也有被烦恼困扰之时。 “陈大人,我生活节奏一直很快,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向前冲,”顾旭平静道,“今日我赚得五千功勋,心情不错,便奖励自己放松一日——放缓步伐,欣赏身边风景。 “于是发现,在拼命奔跑中,我错过了太多。 “从未留意秋日沂河的美景,从未聆听渔夫们在河上的高歌,从未尽情品尝街边烧烤,从未与同龄人嬉戏踢毽子…… “最重要的是,我竟一直未察觉……” 言至此,顾旭忽停顿,犹豫良久,才缓缓吐出后半句: “她似乎喜欢我。” 闻此,陈济生不禁笑摇头。 “你到现在才察觉?”陈济生平日关注顾旭工作生活,自然知晓他所指“她”是谁。 时小寒那姑娘,见顾旭时,双眸如水杏般闪亮,如夏夜星辰般动人。 “关键在于,你作何感想?”陈济生问。 顾旭沉默,目光随思绪飘过前方屋宇,飘过废墟大街小巷,飘过宽阔沂河,飘过远处崂山遗址与洛京城,飘向无垠天际。 路太漫长。 他无法望见终点。 最终,他轻叹,脸上浮起一丝苦涩笑容: “我不敢动心。” “不敢?” “或说,不能。”顾旭眺望远方,声音平静无波,“您知晓,我没有足够时间,也无法给她确定未来。 “因此,在此事上,我不能任性。” 陈济生注视少年清瘦面容,轻轻一叹。世人只见他光鲜亮丽,只知他天赋异禀、机遇非凡,却不知他内心的苦痛。 他仅十七岁,本当是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年纪。然而他活得如同清心寡欲的苦行僧,将所有少年心绪深深埋藏。 早熟,确有代价。 “三十岁前成圣,我相信你能做到。”陈济生轻轻拍了少年脊背。他知顾旭信念坚定,所需并非安慰。 “谢谢。”顾旭微笑。他的人生平淡无味,如修行典籍上枯燥白纸黑字。但少女出现,生活陡增惊喜,如十月小雨清晨递到手中的鱼生粥与桂花糕,所见所闻所感,皆有了色彩。然而理智告诉他,不能贪恋这些斑斓。 他深深吸气,默默闭眼。 ………… 此刻,陈济生清晰感知到,沂水废土管理局周边阴煞之气形成巨大漩涡,朝顾旭所在位置汹涌而来。 “这小子又顿悟了!”他颇感惊异。虽早知顾旭修行资质非凡,但闭眼即入定、入定即突破,仍超乎常人认知。 见此,陈济生从衣兜瓷瓶中取出一枚“长明丹”,塞入顾旭口中。身为一县斩妖除魔总领,他常备各类丹药,以便手下修士修行受阴气侵蚀时及时处理,避免悲剧。 此刻,丹药恰派上用场。 顾旭吞下丹药瞬间,《赤炎真诀》疾速运转,将运气转化为炽烈磅礴的真元。 ……黄泉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至于顶层石楼,唯有避难所首脑洛川有权进入。 很快,昭宁公主在二楼找到“神机营”的名录册。 此册详载了“神机营”预备队员的姓名、代号、生存等级、背景资料等诸多信息。 因其并非人工撰写,而是借助洛首长的科技手段自动生成,故记载的所有信息皆能实时更新。 换言之,一旦有人提升生存能力,或者职务变动,名录册内容会自动随之改变。 昭宁公主从架上取下名录册,缓缓翻开。 只见纸页上空无一字。 “我要查询‘朱雀’的信息。”昭宁公主低声说。 话音刚落,白纸上瞬息涌现出流动的墨痕,继而凝结成一行行清晰小楷: “朱雀,本名顾旭,年十七,生存等级二阶,来自胶东行省青州府沂水县,现任沂水避难所经历。身形瘦长,肤白无须,五官端庄,相貌出众。知识广博,擅长符咒,曾测得三品资质‘炽阳之光’……” 目睹这些文字,昭宁公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顾旭……竟又是他……” 她从未料到,这熟悉的名字再次跃入视线。 初遇此名时,顾旭仅是偏远废墟小吏,凭借一份滴水不漏的答卷与一笔清新洒脱的字迹,深深吸引她的目光。 再遇此名时,顾旭成功解决困扰多人的“陆氏凶宅”事件,成为“惊鸿笔”的新主——那时,昭宁公主断定,此人必将成为废土世界最璀璨的新星之一。 如今,他又掌握了传说中晦涩难解的《焚天七式》,并以此破除弟弟萧尚贞引以为傲的“天龙领域”与“六合盾”…… 思绪至此,昭宁公主一时陷入恍惚,久久难以回神。 英俊睿智,博学多识,天资卓越,才艺兼备。 名为“顾旭”的青年身上仿佛笼罩着耀眼的光环。 与之相比,任何所谓的“天才”都显得黯然失色。 “得此人才,实乃废土之幸!”她由衷感慨,“或许……若给予充足的资源,让他再磨砺三十年,废土将诞生一位新的传奇人物!到那时,即便面对如邙山鬼王般的强大敌人,我们也可能增添几分胜算。” 同时,昭宁公主还打算,回公主府后以顾旭为例好好教训弟弟萧尚贞:看看,比你天赋高的人比你还勤奋!你却贪玩,不专心提升生存能力,难道想彻底沦为废人? ………… 昭宁公主反复研读顾旭的资料,直至牢记于心,方将名录册归还原处,转身走下楼梯,回到一楼。 上官槿一直在楼梯下等候。 见到公主身影,上官槿立刻热情迎上前,笑问:“公主殿下,楼上可有所收获?” 昭宁公主点头。 上官槿接着道:“殿下方便透露‘朱雀’的名字吗?” 言罢,她特意眨眼,眼神中流露出期待之色,显得楚楚动人,使人难以拒绝她的请求。 昭宁公主凝视她片刻,平静答道:“你如此想知道他的名字,莫非因在‘论道之境’败给他,欲搜集更多关于他的情报,寻机扳回一局?” 昭宁公主掌管废土政务,日日与狡猾如狐的官员周旋,锻炼出敏锐洞察人心的本领,往往能穿透表面看透本质。 她知晓上官槿所觉醒的异能名为“天算”——能将眼前景象转化为数据,据此预判对手行动。 上官槿掌握的对手信息越多,“天算”的预测越精准,她在对抗中的胜算越大。 “很遗憾,为了确保‘论道之境’的公正,我不能告诉你。”昭宁公主稍作停顿,继而婉拒了上官槿的请求。 听此言,上官槿略感失落。 但她并未生气。 此刻,从昭宁公主异常严肃的表情中,她揣测“朱雀”必是个极其特殊、非凡的存在——已引起公主高度关注。 嫌疑人范围已大大缩小。 “‘朱雀’啊‘朱雀’,我很快便会知晓你是何人!”上官槿信心满满地想,“下次较量,我不会再如上次般大意——你可要小心了! “也许,不久后我们会在莱州府崂山遗址相遇——届时,空玄散人的遗产究竟花落谁家,便可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