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8章 关东没有一个好东西(1/1)

义银历来吃软不吃硬,织田信长要是和他喊打喊杀,身佩外挂的他还真不怕,大不了再回景刚山,重打一遍江山。 可织田信长用软绵绵语气,偷偷抹眼泪,义银就不行了。 也不知道织田信长是敞开了心扉,还是找对了办法,总之她这套柔情攻势,远比之前硬邦邦威胁要杀那些女人全家的狠话有用得多。 杀人如麻的第六天魔王竟然在求爱,白虎岭的白骨夫人亦动了凡心,义银哪里受得了这种刮骨刀。 嘴里也不敢说自己不行了,身体也支棱起来配合了,日日夜夜得陪着织田信长疯了好几天,这才狼狈逃出安土城。 走的时候两股战战,脸色都白了三分,真像是被人敲骨吸髓,吸干了阳气一般。 想起武田义信已经回了京都,义银干脆绕到伏见城,一边是接孩子回同心众,一边是见见明智光秀这个大忙人。 谁知明智光秀还在石山那边收尾,尚未回到伏见城,却有来自关东的坏消息,先送上了义银案头。 啪的一声,义银把三份书信狠狠砸在案牍上,指着井伊直政,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蓝衣众那些小丫头到底在做些什么!” 井伊直政伏地叩首。 “臣下有罪!” 蒲生氏乡跟着跪拜。 “圣人息怒!” 义银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桌上的书信。 “息怒?我怎么息怒? 年中的时候,我亲口告诉东方之众,她们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一切都可以放在关东侍所大评议的台面上谈。 关八州东西部的矛盾好不容易缓和下来,这下又是天崩地裂! 上总国武家被虐待致死都不敢反抗,东方之众三首领,一死,一降,一求死!上杉武田北条三家真是好本事,好本事呀! 井伊直政,自清运动这件事,你当初是怎么替她们引荐的,又是怎么替她们作保的? 好一把诛心快刀!上总国秩序崩溃,宇都宫家开门降服,里见义尧惨死马棚,佐竹义重一连三封信寻死,只求我放过她全家老小! 佐竹家的未来是我许下的,这是要我食言而肥吗?三强藩,三强藩,好胆呀!” 义银真是要气疯了,他前脚离开关东,后脚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蓝衣众那些小丫头在东武藏之地的大里郡小规模搞搞自清运动,看起来还有模有样,谁知道她们竟然会搅和进关八州东西部的纷争。 为了弥合关八州东西部武家的矛盾,义银捏着鼻子忍了叛乱,强迫三强藩为首的东部武家提供救济,帮助东部四国渡过难关。 原以为双方就算一时心结难消,也不至于闹得你死我活,随着时间流逝,矛盾也就慢慢放下了。 结果,他还是小看了三强藩。 义银早就觉得不对劲,上杉武田北条三家同意贷款对口帮扶之事太顺利太容易。 本以为她们最多是在日后给东方之众找点麻烦,没想到她们竟然暗中筹谋,放出了绝户计。 义银并不知道,自清运动的破坏力是连三强藩也感到震惊的。 只能说武家领地的统治结构太脆弱,经不起任何运动震荡,一点点火星就能掀起燎原之火,把依靠暴力镇压的武家统治者燃烧殆尽。 三强藩也是后怕,但义银却以为这是她们蓄意所为。 因为上杉武田北条三家都已经有了神裔,她们的地位无可动摇,做事过分也不怕义银这个软心肠的男人翻脸,所以行事是肆无忌惮! 从结果推导过程,没有北条家的支持,蓝衣众不可能在大冬天聚集起大量姬武士,搞起大规模的自清运动。 人是要吃饭的,穿衣的,睡觉的,没有人帮忙提供补给,以关东的寒冬冷冽,怎么可能在这个天气搞出这么大动静? 上总国一乱,宇都宫家马上向上杉谦信磕头,随后里见义尧这个北条家在房总半岛最大的眼中钉,直接惨死在贱民之手,这多巧合? 上杉武田北条三强藩必有默契,否则不会如此契合时机。 义银不在关东,不知道里见义尧之死是佐竹义重的提议,是里见义尧对北条氏政的绝地反击。 远在近畿的义银,他只知道自己的脸都快被抽肿了。 宇都宫家降了,里见义尧被折磨死了,佐竹义重吓得一点体面都不要,只求速死,保全家人。 义银给东方之众的安全保证,对关八州东西部武家矛盾弥合的努力,全部被毁了。 望着眼前三封佐竹义重泣血求死的上书,义银的眼都红了。 蓝衣众的自清运动,是井伊直政举荐,是他自己亲口嘉奖过的,他现在是左脸打完打右脸,脸肿得很对称呀! 面对愤怒的圣人,井伊直政咬咬牙,鞠躬说道。 “圣人在上,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旁人暂且不提,鬼头悠亚这个人我是了解的,她绝对不会当什么三强藩的工具,她心中唯有忠于圣人!” 义银冷笑道。 “好一个忠诚,这就是她忠于我的方式吗?事实放在眼前,你还在替她们狡辩!井伊直政,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井伊直政也是脾气硬,梗着脑袋说道。 “圣人若是信不过我,我愿意切腹谢罪!” 义银手指着井伊直政发抖,这小妮子真是被自己宠坏了,满脑子黑白分明,半点受不得委屈。 现在的问题是蓝衣众的清白吗?是怎么稳住东方四国武家的心!关八州不能再起混乱了! 见义银气得发抖,蒲生氏乡一把按住井伊直政的后颈,逼着她磕头认错。 “圣人,您知道井伊直政没有坏心,你别和她置气,她就是这个急脾气。 自清运动这把火,三强藩脱不了干系,但佐竹义重明知您许了她前程,还故意高声喊冤,带动东方武家兔死狐悲,亦是居心叵测。 关东没有一家好相与的,蓝衣众的小丫头玩不过那些老狐狸,被人构陷利用也是有可能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不能再让双方的斗争恶化下去,一旦文斗变成武斗,关东无战事御令下的良好发展局面,将毁于一旦。” 义银一瞪眼。 “我看谁敢!” 义银心里很清楚,关八州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对口帮扶的贷款,东方之众从来就没想过要还,还想要通过大评议程序上的拖延推搪战术,逃脱叛乱的罪责。 三强藩知道东方之众想耍赖,暗搓搓用自清运动去搞东方之众,那是技高一筹。 东方之众措手不及,损失惨重,干脆把火烧大,刻意制造动荡玩个兔死狐悲,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像蒲生氏乡所言,双方就没一个好东西,追究谁对谁错并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平息事态,不能坏了圣人对关东的政治规划。 关东无战事,和平求发展这条政治路线是义银统御关东的政治纲领,大义旗帜,绝对不允许倒下。 从北陆到东海,从甲信到奥羽,整个关东大地都在接受和平发展的政治路线,接纳关东侍所的统治管辖。 这个政治大趋势不能被逆反,一旦关八州开战,关东武家重回观望,义银这几年就算是白忙活了。 义银颓然一叹。 “那你说怎么办?” 蒲生氏乡肃然道。 “先把蓝衣众摘出来,敕令三上桃菜,鬼头悠亚约束武家复兴会的那些小丫头,恢复上总国地方秩序。 自清运动的出发点没错,年轻人崇尚大义,憎恶不义,这是朴实的武家义理思想,不应该苛责。 圣人的本意是好的,只是少女浮躁,好心办了坏事。 对于年轻人的错误要宽容,她们是关东的未来,把她们都打倒在地,谁来贯彻圣人的义理?难道依靠关东那些居心叵测的墙头草? 我想,还是以申饬为主,不要过重惩处,凉了少女从义之心。” 义银点点头,蒲生氏乡说的有理,她的观点主要是两个。 其一,必须把蓝衣众先从关八州东西部的政治漩涡中拉出来。 自清运动是圣人亲口赞许认可的基层大义运动,如果否定了自清运动正义性,岂不是骂圣人昏庸? 这件事只能定性为领导的本意是好的,只是年轻人浮躁,没有执行好,带来了一些负面政治影响。 大家都年轻过,都犯过错,既然都是从小摸着石头过河,就得包容孩子们的孟浪。 至于代价,反正是上总国武家承担,算她们倒霉。 上总国从未归入圣人的势力范围,当地武家失去的只是生命,圣人失去的却是威望。 两相比较,孰轻孰重? 蒲生氏乡自然是死保圣人的威望不失,上总国武家死绝了也不能玷污了圣人的荣光。 其二,蓝衣众,也就是武家复兴社的主体是留学斯波领的少女姬武士,她们的热情与精神不能垮。 乱世百年,礼崩乐坏,心存忠义的关东武家早就死在历次战争,活下来的都是蝇营狗苟的墙头草。 指望这些一辈子生活在背叛与被背叛之中的关东武家当个人吧,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圣人是依靠武力震慑和利益捆绑,把关东武家暂时按在了关东侍所大评议的政治协商平台,让武斗变成文斗,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想要长治久安,还得指望下一代的少女姬武士长大,走上各家家督的工作岗位,重塑关东风气。 因此,圣人提供了资金,安排关东武家子嗣留学斯波领,培养认同斯波新思想的新一代关东当家人,主人翁。 正所谓,少女强则关东强,少女义则关东义。 圣人对她们寄予厚望,她们也用自己的忠义表现回馈了圣人,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如果因为自清运动的一些负面影响,全面否定蓝衣众,否定关东新一代武家少女的革新热情,牺牲精神,未来的关东还能指望谁? 难道义银要一辈子在那些关东的墙头草之间和稀泥?如此一来,关东不出百年又是一片乱象。 统治者不是言出法随的,法度条文也不是一写出来,大家就愿意乖乖遵守的。 天朝还规定造反诛九族呢,王朝晚期的老百姓还不是前赴后继的造反? 法度律条越接近社会共识,执法的成本就越低,正义性就越高。 所以,依法治国不只是把法律规定的繁琐仔细,而是更需要符合公序良俗的道德观。 天下没有把人家三代的积蓄一扫而空,然后用官话条文和稀泥的道理,法律法规也不是万能的。 关东现在的问题,就是长期战乱导致道德沦丧,武家之间争相模仿无耻下流,谁不要脸,谁的下限低,谁的日子就过得好。 这种情况下,怎么规范法度秩序都是没用的。 只有大多数关东武家认同斯波新思想,认同圣人的大义,关东侍所大评议的法度建设才能真正成为秩序的标准,被大多数人所遵守。 所以,为了百年大计,圣人绝不能凉了蓝衣众的心。 这些小丫头是关东的未来,虽然这次自清运动折腾得不清,但她们还是比她们的母辈们靠谱多了。 义银点点头,叹了口气。 “蓝衣众这些小丫头涉世未深,不知道人心险恶,我会申饬一番,希望她们不要再让我失望。” 蒲生氏乡鞠躬道。 “那些小姑娘是心存大义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蒲生氏乡冷笑道。 “明明是她们争权夺利,吃了亏却只会找圣人您出头,就是笃定圣人仁厚,这算是什么坏毛病? 您是她们头顶光芒万丈的太阳,不是她们手里抹眼泪的手绢,可以随意拉扯。” 义银点点头,望着案牍上那三封来自佐竹义重的书信,又开始头疼起来。 “把蓝衣众摘出来之后呢?事情闹得这么大,很难收场呀。” 蒲生氏乡微微一笑。 “一个两个嘴上都喊着忠诚,喊着冤枉,其实照我看,一个都不忠诚,两个都不冤枉。 这次也就是东方之众吃了大亏,所以才会呼天抢地的喊冤。 您看,要是东方之众占了便宜,跑来喊冤的就该是三强藩为首的关东侍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