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寿元将近（1/1）

“储良！储良！”一声声来自灵魂的呼唤，仿佛要将自己带离这烦恼的尘世。储良缓缓睁开眼，他看不到的是，面前有一对粉红的小角，小角下是竖直的瞳孔，妖艳的眸子，好看得异常。 “储良！”异于常人的红唇正一声声呼唤自己的名字。 “莉莉丝！”不，是欣婵！此时的储良正躺在地上，头靠在欣婵的腿上，这里能闻到一股罂粟花的香味。 储良想起身，却哇地吐出一口血，桥上接欣婵时，就受了伤，又用肉身硬拼一拳，再次受伤，若不是肉身强悍，恐怕已经死了好几回。吐完血，一股眩晕感袭来，同时一股无力感笼罩全身，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储良苦笑。 欣婵焦虑地说：“储良，你的寿元，恐怕所剩无几。” 储良点点头，所剩无几，多委婉的说法，真实的情况，恐怕是随时会死去。进入黄泉时，被莉莉丝按入河水，寿元流失殆尽，而现在到了弥留之际，陪伴自己的居然还是“莉莉丝”。 凶手会对受害者产生一种奇怪的情绪，他一边要杀受害者，一边又想救她。这种想法，在杀人进行到一半时，尤为疯狂。捅下第一刀的时候，凶手就想救她，“她还可以被救活”这种想法越演越烈。但是凶手受不了那种不死不活的状态，他会接着捅第二刀，直到她彻底死去。如果她仍旧没死，凶手会内疚，如果她躺着不舒服，凶手甚至会给她拿一个枕头。 一个人再强又如何，身为断刀门宗主又如何，身体百炼成钢又如何，寿元将至，一切飘渺如烟消云散。 “啪！”欣婵打了储良一巴掌，将他从那迷离的状态中拉回来。 她抓着储良的肩膀说：“妾身不会让你死！”欣婵说完转身离去，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天底下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男人就是用完就丢的东西，今天怎么会对一个男人这么认真？ 欣婵仰望天空，这忘川河底没有水，压抑着无边的黑暗，黑暗比水更冷，吮吸着她的体温，脚底是黑色细软的沙子，走起来费力，更别提起跳。她和储良落到一个地方，其余人不知散落到哪里，但这些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救储良！而救储良的办法便是找到河底的“往生无我”。 留给储良的时间不多，得越快越好。 莉莉丝在黑暗中寻找，不多时，她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威压，循着威压走去，她发现了一座高塔，但是直觉告诉她，千万千万不要进这座高塔。在高塔的不远处有一处球型祭坛，而在这祭坛之上，一个可爱的小东西，散发着与整个黄泉格格不入的光芒。 以欣婵老辣的目光，一眼就知道这小东西，便是那“往生无我”！有了这个就能救储良了。她一溜烟小跑过去，眼睛谨慎地看着四周，庞灵说过，千万不要下忘川河底。四周漆黑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欣婵来到祭坛跟前，那东西圆润如球，三色光芒旋转缠绕，甚是奇妙，欣婵伸出覆盖细小鳞片的手，一把抓住往生无我，小东西下方联结着一个小巧的触手，欣婵用力一扯，触手末端的吸盘发出啪的一声响，往生无我到手，那触手也缓缓缩回吸盘。 欣婵没功夫理会这些，转身快速返回，储良等着她救，随时会油尽灯枯。就在触手缩回的瞬间，祭坛上面蓦然睁开一只布满血丝的眼，整个祭坛动了。 一股阴风刮来，将黑暗吹淡，这座高塔附近可不止一个祭坛，而是七个，将高塔围成一圈，而这高塔也有七个，围成一圈，在最中间的地方，是一个黑色的旋涡。 再看祭坛，它居然蠕动着站起来，伸出两条弯曲的腿，整个祭坛变成了长着两只兽腿的球型怪物，球体便是它的身躯和头颅，中间一只独眼，独眼下方一张獠牙大嘴。独眼往上一翻，似乎察觉头顶的东西不见了，它眼神一沉，死死盯着欣婵离去的方向，缓缓消失在黑暗中。 而储良已经死了。这么说也不是特别准确。人在阳间断气，魂魄飞散入阴间，就死了。而储良本就在黄泉，当他断气，魂魄飞散，还要在这里游荡，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完全死去。 储良感觉身体在下沉，沉呀沉呀，周围的景象由亮转黑，又由黑变亮，本是在地底下沉，现在却变成了天空坠落，刺啦啦！刺啦啦！储良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一袭披风猎猎作响。 那是九尾极夜，她美丽的头颅正微微俯视，绝美的眸子不屑地看着储良，仿佛在说：“废物！” 储良伸手抓向那披风，太远了，抓不到。身体在下坠，空气倒流却感受不到寒冷。储良落入水中，脸颊浸入水里，他屏住呼吸，直到再也憋不住，储良猛吸一口水，水入肺里，却变成了空气，原来在水里也能自由呼吸。 透过水面，九尾极夜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储良挣扎，内心呼喊着：“不！不！不！” 储良沉入湖底，湖水洗去了他强壮的体魄，将他变成了瘦弱的儿童。湖底一条碎石小路，直通幽暗，他走着走着，经过了一个三岔路口，路口一块巨石。左边的那条路，透露着酸苦，右边的那条路，透露着幸福。 储良哭了，他闻到了一股让人心神安定的气味——右边的路上，站着姐姐。 此时的储良不再是断刀门宗主，不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而是一个无助的弟弟，他向姐姐狂奔而去。 姐姐就站在那里，饱含着微笑和欣慰，可储良却跑不快，脚底打滑，跑一步退半步，储良用尽全力地奔跑，姐姐仍旧触不可及。这条石子小路开始拉长。 储良越跑越热，周围油锅翻滚，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炸焦的肉味。储良不管不顾，继续奔跑，空气变得寒冷刺骨，尖锐的冰渣将脚底刮破，手臂上冻出冰疮，疮裂成七瓣。寒冷过后，这条小路开始变得陡峭，储良无法再跑，只能往上爬，伸手抓去，抓到了一把刀，刀割破了手指，冰冷的血液顺着袖子流进腋窝。 储良爬到了山顶，浑身都是伤口，姐姐就站在前头，仿佛咫尺天涯。 “姐姐！”储良向姐姐爬去，汗水弥漫着双眼，让他眼睛发酸。“储良！”一声模糊的呼唤，储良伸手擦了擦汗，一睁眼，他站在三叉路口，前面还是那块巨石，姐姐仍旧站在右边，不远不近。 “储良！”呼唤声从左边传来。 “我明白了，再见了，姐姐。”储良捡起脚底的一块石头，向左边走去。三生石，代表前生、今生和来生。今生虽然酸苦，却是一片值得留恋的地方。 欣婵踩着黑色细沙回到了原地，这黑色细沙踩一脚退半步，让行走变得艰难，而且它是活动的，这一点欣婵万万没想到——储良的身体沉入黑沙不见踪影！ 仿佛丢失了最心爱玩具的小女孩，欣婵心头一揪，差点哭出来，她往储良躺的地方一扑，疯狂地刨起来。 “死瞎子！”欣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而这股奇怪的情绪刻进了莉莉丝的肉身里。 幸好埋得不深，不多时，欣婵便挖到了储良，将他一把拉起来，储良嘴巴鼻孔里都是黑沙，他六神封闭，精神全无！ “储良！储良！”欣婵一声声呼唤，终于将储良唤了回来，虽然是弥留之际，但他仍旧活着。 欣婵将储良嘴巴里的黑沙清理掉，拿出往生无我给他服用，而就在这时，黑暗中露出两排巨型獠牙，形成一个恐怖大嘴，朝着欣婵的手咬去，目标正是往生无我。这大嘴的主人正是先前祭坛所化的怪物。 欣婵眼神一闪，向侧面一个翻滚，同时一脚将储良踹开。大嘴咬了个空——它是真的咬了个空，大嘴吞噬的地方，黑沙连同空间，全部消失了，留下一个漆黑的空洞。欣婵心里一震，上一刻她还以为凭借莉莉丝魔族宗主级肉身，应该不怕什么，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怪物！这空间吞噬，绝不是肉身能抵挡的！ 怪不得庞灵说，忘川河底千万千万别下，这东西别说自己，储良都挡不住，更何况其他人，他们此刻恐怕凶多吉少，欣婵长吁一口气，平静下来，现在没心思想别人，自己要存活，要消灭眼前的怪物，要救储良！ 怪物一转身，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盯着欣婵，只见它双腿一屈，长着蹼的双脚一蹬，将整个球型身躯激射出去，目标正是欣婵。 “稳住！”欣婵心底告诫自己，怪物激射而来，劲风扑面，欣婵侧身闪躲，同时一脚踢在怪物身上，这一脚十成力道，却被脚底的黑沙卸掉了三成。怪物像皮球一样滚出去，居然毫发无损，它起身再次激射，长着蹼的双脚让它在黑沙上行动敏捷，欣婵再次闪躲，她知道怪物的目标是往生无我，面对这样单一的攻击，欣婵可以自保，但问题是，时间拖下去，储良可拖不得。 怪物缓缓隐身进入黑暗，欣婵警惕地看着四周，突然一股不妙的感觉袭上心头，储良！ 只见那怪物球形身躯出现在储良上方，獠牙大嘴张到不能再大，这一嘴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欣婵奋力疾跑，可脚底黑沙让她变得迟缓，如同在梦里被鬼怪追逐，想跑快，却怎么也跑不快！ 怪物怎么会转道袭击储良，欣婵没功夫想这个，她心底千万个呼喊，不要！不要！不要！ 大嘴缓缓闭上，下一刻就要带走储良的所有存在，却突然停了下来，布满血丝的独眼锁定了另一个东西，蹼脚一瞪，怪物放弃储良激射出去，半空中一口吞掉某个东西，随后整只怪物消失在黑暗里。 那东西正是往生无我，紧急关头，欣婵将它抛出，没了往生无我可以再找，没了储良，就什么都没了。 一刻都耽误不得，欣婵将储良安顿好，正准备再次出发，却被储良一把抓住，他的精气神全部恢复了。 欣婵却面色大变，这是回光返照，下一刻他就会死去，这一次就唤不回来了。 储良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他像是看到了心爱的女子。欣婵未曾想，自己是莉莉丝模样，她也未曾想即使是欣婵自己的身躯，储良也并不会露出这般眼神。可她就是抵挡不住这种眼神。 欣婵的神识沉入识海，在莉莉丝广阔深邃的海洋中摸索，她找到了一个细密的绿点，轻触绿点，整个海洋染成了蓬勃的绿色，这股极强的生命力，让人惊叹。 欣婵低黔一笑，她知道怎么救储良了。 “极夜……”储良望着欣婵喃喃自语。 欣婵眉头一皱，猛地站起来，没想到他呼唤的是别人的名字！他弥留之际眼里看到的并不是自己！可是！自己是怎么了？患得患失，他喜欢谁不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臭瞎子！”欣婵骂着，气鼓鼓地解开了身上的衣服。罂粟花的香味，顿时浓了起来。 宝琢珊瑚山样瘦。缓髻轻拢，一朵云生袖。 醉生梦死凤颠龙。玉指留痕，一夕无往生。 要救储良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自己的生命力分给他，这种功法极其偏门、鸡肋，毕竟在残酷的仙魔界只有掠夺，没有给予。但欣婵是何许人也？她的双修功法在整个仙魔界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这种阴阳转换，生机渡体的法门，对她来说信手拈来。 远处神魂待在欣婵身体里的莉莉丝，猛地回头，她轻咬着嘴唇感受到了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 “呼！”储良起身，如梦初醒，一股澎湃的生命力在体内冲撞，那种眩晕感早已不复存在。 美人檀口呼出一股香气：“哟，储宗主，你醒啦，这里还精神着呢！” 欣婵拨弄着不可描述之物，储良翻身起来，背后的黑沙湿了一大片，他将火红的逐日穿好，只是裆部仍旧抵触。 “谢谢！”储良半晌嘴里挤出两个字。 欣婵慵懒地斜躺着，手指在大腿上游走，说：“谢我什么呀？是救你，还是别的呀？” 储良老脸一红，他虽然不是懵懂新手，但是比起欣婵这老江湖，形同处子，回想刚才那诡异的迷醉的感觉，如同一个深海漩涡，一会要将自己的灵魂吸走，一会又让自己饱满起来，他整个人就在这漩涡里打转，随着欣婵的动作，起伏不定。这一次不可描述，他凭空多了几十年寿元！ “咳咳！都感谢！” 储良装作一脸镇定，将宗主的威严散发出来，但这些招数在欣婵的眼里形同虚设，她起身搭在储良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咬了一下，魔族尖细的牙齿，有一种特殊的触感，储良一个激灵，赶紧离远。他这时才感觉到手里握着一个东西，正是先前灵魂游离时，在那三岔路口捡来的石子，这石子圆润如玉，微微一捏，又有些柔软，难道？储良心中大喜，此物和碧儿描述的一模一样，若没猜错，定是“千年思”！ “走！我们去找其他人。”储良稳定心神，好兄弟也慢慢地收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