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言相劝(1/1)
在宁云溪的印象中,宁寒望只发过一次火。 那一次,柳烟被人灌了红花,再也不能生育。 柳烟愚笨又自信,从未怀疑到穆蓉头上。 宁寒望虽然平时寡言少语,却是个明白人。 任凭穆蓉精心谋划,宁寒望还是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就是那一次,宁寒望怒火中烧,一如今日的暴怒。 宁云溪沉着以对,于他的用词之中,觉察出了一丝端倪。 “父亲的意思是,柳氏还活着?” 宁寒望眸中怒意,迅速被惊愕取代。 “你怎知……”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宁寒望连忙改口。 “你怎么胡言乱语?” 感受到他言辞之间一分心虚,宁云溪明媚一笑。 “父亲用词,诛、害二字,实在发人深省。” “诛字之意,不言而喻;至于害字,则不一定如愿以偿,亦可能事与愿违、功亏一篑。” “柳氏自作聪明,却反被母亲谋算其中。” “女儿原以为,母亲已经足够神机妙算,没想到父亲,更是巧捷万端、智谋过人。” “所以当时,柳姨娘上前告发,父亲一反常态、待她十分冷峭,并非无情寡义,而是有心保护。” 宁寒望回避目光,拒不承认。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父女俩一时寂静,房内唯余茶香依依,甘苦交织,正如宁寒望此刻的心境。 宁云溪神色悠然,礼敬有加地为他斟茶,温和一笑,犹如茶香,满口回甘。 “看来有些事,父亲还不知道。” 宁寒望谧谧凝眸,表示疑惑。 “何事?” 宁云溪面容璀璨,轻扫了他一眼,眸光灼灼,敛起一分笑意,并没有作答。 “没什么。” 她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湘竹苑大火,还另有隐情。 穆蓉虽然算计了柳烟,却没有赶尽杀绝,反而给了宁寒望搭救柳烟的机会。 这样一来,宁寒望会以为穆蓉此举,只为巩固后宅之权,并非咄咄逼人、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 自然了,穆蓉比任何人,都希望柳烟不得善终。 但碍于夫妻之间的相敬如宾,穆蓉只能以退为进,很自然地将这件事推给宁云溪来做。 想至此处,宁云溪轻慢一笑。 呵,母亲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 只是,她不会再想前世那般,随其利用、任人鱼肉。 灵光一现,宁云溪又想出了一计。 “请父亲宽心,既然母亲容得下柳姨娘,我自然也不会动她。” “除非哪日,母亲容不下她,亲自动手了结……那便不关我的事了。” 宁寒望随即反驳。 “你母亲不会真的痛下狠手,这么多年,为父都看在眼里。” “这一点,你实在多虑了。” “只要你,不像对付善儿那般,处心积虑地为难,烟儿自不会有事。” 宁云溪点头而笑。 “父亲与母亲,果然是举案齐眉的榜样夫妻。” “既然这样,多劝无益,女儿言尽于此。” 宁寒望起身,走近宁云溪一步,利刃目光,如寒风刺入骨髓,凛如霜雪。 “枫儿是你的二哥哥,善儿是你的四妹妹,你何忍伤害?” “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 “圣人之训,月盛皇朝,妇孺皆知。” “你自小读书,甚至比你的兄长们更早两年进学堂,如是道理,还需要为父教你吗?” “在世为人,要有良知。” “为父好言相劝,聪明人,应知与人为善,方可善终!” 话落,宁寒望不屑一顾地离开。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不觉间,宁云溪已经泪漪涟涟。 不知她前世惨死后, 宁寒望可曾这般劝过张灯结彩、落井下石的兄弟姊妹们? 不知前世,他“奉命”杖责宁云溪七七四十九日时, 可曾这般“好言相劝”过他自己? 不知前世穆蓉,带着一群下人,收走她的所有医药、工具,不许她为自己疗伤时, 他可曾说过一句“在世为人,要有良知”? 而今,她只是小试牛刀,他便已经怒不可遏了。 原来苦难之事,唯有遭受在自己身上时,他才懂得什么叫做痛。 历经两世,她才明白。 与人为善,言之有理。 却不能愚善。 对待善良之人,自然是谦恭有礼,不可有害人之心。 但面对狞恶之人,防备之意,亦是绝对不能松懈。 …… 贤仪居。 穆蓉失魂落魄地走了回来。 宁奉哲立即迎了上去:“母亲谈得如何,溪儿……愿意救治二弟吗?” 不等她回答,宁奉哲便从她的神情中,看到了结果。 “不如我去劝劝她?” 穆蓉摇摇头,顺手屏退了左右。 “不知为何,她如今性情大变,变得软硬不吃,已然不是之前那个,以亲人为重的她了。” “你去劝她,也只会吃一肚子气,何必白费心思?” 宁奉哲扶着母亲入座,恭敬斟茶。 “母亲严格以待,她难免有心结。” “我待她,一向体贴入微,想来,她不会为难我。” “真是奇了,她怎会突然性情大变?” “这三四个月,她都不曾归宁,是不是在宸王府受了什么刺激?” 穆蓉点头,表示同意。 “你派人查一下吧。” “查到原因,咱们也好对症下药。” 话至此处,一名心腹之人快步而来,附在穆蓉耳边,悄声禀报。 “什么?” 穆蓉一惊,拂手示意那人退下。 “我们的人,故意露了柳烟的行踪,给宁云溪。” “可是她……未曾擅动!” 宁奉哲并没有惊愕。 “她一向机敏,而今,又对我们起了防备之心。” “哪怕我们的人没有表露身份,想来,她也能猜到七八分。” “母亲遂了父亲的心愿,准许父亲为柳烟备下药丸,呈假死之状。如此,既全了母亲的贤妻之名,又能以宁云溪为手中刀、替母亲顶下罪责。” “此计甚妙,按说不应该失败。” “宁云溪的心思,实在深得可怕。” 穆蓉满脸不快。 “如此心机,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只好……” 话音未落,便听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大娘子,钟府来人了。说是,钟夫人听闻大娘子棋艺高超,特来拜访,讨教一二。” 穆蓉深深一笑。 “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