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五城六会(中)(1/1)
大雨未停,阴风又至,风中一道人影自大帐之前方阵中快步走来。此人身穿一身灰色短打,其上却有点点殷红,似是一点梅花,却更似血迹未干。 远远走来,千人方阵缓缓朝两侧让开,缺如一道剑气劈开黑云海浪一般。只是当来人出现在大帐门前之时,身后的千人方阵又恢复如初,依旧是穿着古怪,依旧是手提纸伞。 来人脚步微停,侧目之间眼神中一道决绝之色闪现而过,自知这一刻起,便再无转圜余地,而他也早已没有了退路。 在帐内数十人注视之下,来人快步走到了万事通身旁位置,却不曾看万事通与小风一眼。只是当他再度开口之时,语气虽然不卑不亢,却也没了方才那种锐气: “玄机阁来使,见过四城五会,诸位同道。” 抱拳一礼,来人起身,看向为首三人,然而对上的却是一道深邃的眼神。月下独行看向来人,面上却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和随和,正当众人皆以为月下独行要严肃对待玄机阁之事之时,却听他忽然冷声问道: “阁下应该不是天外客吧?” 此言一出,大帐内外,众人虽有眼神变换,却无哗然之声,倒是让小风觉得十分好奇。可转念一想,却也知道月下独行自然不会是看出来的,而是事先得到了情报。 可就在这时,万事通的声音却从他耳边传来: “百里兄,你怕是在想,为什么他能一眼看出这人不是天外客吧?” “哦?” 万事通的传音小风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对方能猜到自己的心思,而是因为月下独行乃至其他人,真的是看出来的,而不是事先知道。 “百里兄不知不怪,其实很简单,这江湖人与咱们天外客在生活上也许相差不大。可是在这种正式场合,举止却大有不同。虽然咱们也会模仿他们的举止行为,可说到底咱们还是现代人。 你再看这人,方才入帐之后的步伐以及神态,是不是觉得毫无破绽?对于这一点来说,没有破绽反而就是一个破绽,因为除非受过什么特殊训练的人,咱们天外客大部分在走路时,都不会如此拿捏举止。” 来人进帐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样一步开局。当即心念一转,又是一抱拳道: “的确不是,但” 而还未及此人将话说完,流火堂主的声音却忽然响起,嗓门之大,全然盖过了他后面所说的话: “啊!原来你不是天外客啊,那你在这儿瞎说什么五城六会,什么同道呢?” 流火堂主话音方落,大帐之上天外客众人却是无人应声,也无人阻止,甚至连看他一眼的也是没有。小风与万事通两人瞬间便明白,流火堂主这话虽然糙了点,可是想必也是月下独行授意所说。 如此一来,月下独行对于求援一事的看法,却也多少表露了一些。他此刻正是要打乱这来人的计划,扰乱其心神之后,找寻对方身上的破绽。 “我并非天外客,却是玄机阁之人,素闻天下会广纳天下英才,想必内中也有许多像我这般之人。难道这些人,也不是五城六会的同道之人?” “嘿嘿,那可” “流火!” 就在流火堂主险些失言之时,月下独行却迅速打断。若让他这句逞一时之快的“那可未必”说出口来,今日怕是又给自己的月下独行树敌不少。 半息过后,十域叶老缓缓起身,却没有看向帐前的来使,而是朝着月下独行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 “来使身负重伤,突围至此,方才又于帐外直言。玄机阁之事,定然不虚。可若围困天机阁的真是诸葛世家,若我们情报不足便贸然前去,恐怕会打草惊蛇,反而害了玄机阁呀。” 叶老说此话时,与月下独行四目相对,而来使男子则是一直看着月下独行。当他说到玄机阁定然不虚之时,来人眼中神色顿时有所改变,而当整句话说完之后,来人则是眉头微皱。 当一个人注意的目标没有注意自己时,即便场上还有其他注意的自己的人,可自己的戒备心却仍旧会有所松懈,对于表情的管理也会大不如前。 当叶老开口之时,大帐之内有三个的眼神始终没有从玄机阁来使的脸上移动过半分,这三人一人是秋月无边,一人是黑袍小风,而另一人却是一名坐在角落中的十域之人。 待叶老说完,那名十域之人便将方才看到的一切,通过传音的方式告知了叶老。而在叶老坐下的同时,月下独行再度转头看向来人,开口道: “叶老所言有理,还请来使将玄机阁被困一事的细节告知我们,如此我们派人前去之时,也好有所准备。” 来人闻言眉头微皱,半息过后,却还是轻叹一声,开口道: “那日我们跟随阁主去赴嵩山之约,大约未时,我们行至天荡山。而此山匪寇猖獗,武功不俗,副阁主便建议绕路而行。只是阁主怕耽搁了行程,便下令横穿天荡山。 入夜之前一切都还算正常,而我们一路之上虽然也遇到一些匪寇,但却不敌我们人数众多。可到了入夜之后,副阁主又建议我们原地修整,待天明再做打算,只是阁主仍旧唉” 说到此处,来人忽然叹息一声,迟疑半息过后接着开口道: “我们在竹林中赶路,虽然觉得地处有些古怪,可毕竟我们人数众多,而天荡山就算匪寇倾巢而出也不过千余人,而我们十倍有余,自然不会去怕。 可大约子时,林中起了一阵雾,而我们在林中不知走了多久,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那片树林。而我们之前派去探路的人,也迟迟没有回来,阁主此时终于意识到,我们可能是入了圈套。 副阁主下令原地修整,并将周围竹子砍掉,做成竹栏搭建临时营地。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林中的雾气却没有半点减退,甚至已经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 阁主令我们轮班守夜,说是今夜按兵不动,待雾气退散之后,再行进军。” 来人言至此处,却是没了后话,帐内的数十人方才听他开口之时,大多皆是十分认真。而此时忽然没了后续,流火堂主的声音却是立即响了起来: “诶,之后呢?怎么后面没了?你快说啊!” 众人虽觉得此人聒噪,可是说的却是众人所想。在场数十人虽然皆是五城六会的高层,可是真正将五城六会联盟之事放在心上的,也不过十几人而已。 大部分的人,还是对玄机阁这行的遭遇,是真心感些兴趣。所以此时真情表露间,却成了最好的演技。而这来人闻言间,却是一副迟疑之色,过了两息的功夫方才继续道: “我没有参加守夜,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只是醒来时,已是天明,可众人却是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而那雾气依旧没有退散,只是原本我们所做的竹栏围墙却早已不见,遍地都是散落的兵刃。 之后,阁主下令大军跟随,而他则是带着两名堂主,以及百余名精英先前探路。副阁主极力阻止,可阁主却后来,不知怎么,这百余名精英和两名堂主回来了,可是个个面如死灰,而听他们说,这林子尽头有一群人把守。 而这群人武功之高出乎意料,只是一个照面便将众人打伤。可是这些人却对他们围而不杀,只是缴了他们的兵器,然后便放了回来。可是阁主,却失踪了” 月下独行见来人越说声音越低,言至末尾终于轻咳了一声算是提醒,而后接着对方的话问道:“武功奇高,出乎意料,难道真是诸葛世家之人?不知他们人数如何,与我方相比又如何?” 此言一出,来人眼中却闪过一丝意外,而后却答非所问,接着道: “后来越来越多的兄弟被丢进林中,我们的人越来越多,可战斗力却越来越差。终于,副阁主下令组织人马从多个方向进行突围,毕竟对方人手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可这一次,也许是对方动了怒,我们出现了伤亡不知过了多久,参与突围的人回来了,可是这一次不再是负伤而回,而是多了数十具尸体。尸体死状诡谲,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自那日之后,每一日都会有人死,而后续被丢入林中的兄弟却是越来越少。营地中的人,越发的人心惶惶,甚至出现了骚乱 而我与众人最后一次见面,正是副阁主亲自带人突围。我们到了竹林边缘,却看到竹林边上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之后便感觉到石碑附近袭来道道剑气。只是这些剑气虽然数量不多,可威力却远高过我们的武功。 穿过那片竹林,便过了天荡山,可是当我再醒来时,却在一处河边。之后,便遇到了你们” 来人将整个故事说完,自己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一般,喘息的有些急促,丝毫没有最初进入大帐时那般气度。而话音落定,大帐之内却是一片哑然,三息过后,一直没有开口的慕容韬,却在此时对着月下独行开口道: “玄机阁如今岌岌可危,同为五城六会,当救。待明日天明,便点齐人马前去天荡山,不知月下会主以为然否?” 月下独行与自己的老对头四目相对,只一瞬之间便转头看向来使,而后笑着开口道: “不错,五城六会同气连枝,玄机阁有难,我们自当出手相助。明日天明之时,大军开拔,到时还需来使引路。来使受伤不轻,还望多加调理,众人也各自回去吧,待明日同行天机城。” 话音落罢,大帐内外却各有心中质疑之人,因为原本两位会主明显都对此事抱有想法。可为何仅仅听了对方的一个故事,便答复的如此之快? 然而就在下一刻,人群之中却出现了带头离开之人。而当这些人出现之时,原本还抱有想法的人,却也因为没有人带头,而暂时放下了心中所想。只有少部分人,仍旧坐在帐中,未曾离开一步,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唉,天色已晚,我老头子也回去安歇了,明日再会。” 叶老身为五城六会高层之一,此时他带头离去,才说明两位会主不是有意支开众人。而见叶老起身离去,众人也终于纷纷离去,可就在这时,月下独行却是忽然开口道: “万先生请留步!” 此言一出,同时停步的却不止万事通和小风。然而月下独行见状,却是立即开口道:“我有一些私事想询问一下。” 而后,众人又恢复了步伐,纷纷各自离去。而那名蓝衣女子,此刻却是分外开心,因为她早就不耐烦了,而方才众人说的话,她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十息过后,大帐内外只剩三人,正是月下独行、万事通与小风。然而万事通却知道月下独行不是找自己有什么私事,而是找自己的好友,正当小风无奈等待对方旧事重提之时,月下独行却是忽然传音二人道: “跟我走” 而后,在小风与万事通不解的眼神下,带着两人朝着驻地内一处偏僻的帐篷走去,正是当初软禁万事通的那间。 可当三人入内之时,月下独行却是抬手朝着一盏灭去的油灯摸去,半息过后只听一声轻响,暗淡无光的帐篷地面上,却传来一阵闷响。 “入内吧,他们都在。” 说罢,月下独行先两人一步,朝前走了三步,人却是缓缓矮了下去。小风运转识能定睛一看,此刻地面之上,竟是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 这天外客驻地本就是临时开辟而出,却未想到竟还有如此洞天。而这时小风与万事通相视之间,却皆已明白,为什么方才众人表现的如此反常。 五城六会的高层,果然不是无智之人,而他们方才,也果然一直在演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