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送画(1/1)
打开火盆上的笼罩,颜沐禧将整封信件扔进炭火中,待纸张化作一缕浓烟,才重新将笼罩盖上。 屋里的味道难闻,她走到窗前打开了半扇窗,冷风袭面,哭过后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这两年,即便她表现平庸没入了王侯贵胄的眼,父亲也不大可能轻而易举的放她回江南,除非得到了等价的利益交换。 阿公说能促成她和表哥的婚事,便肯定做得到,只是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她是否能担得起这份代价。 银夏打帘进门,“小姐开了窗怎也不多披件袄子,冻病了可又要喝最讨厌的苦药汤了!” 说着上前拉颜沐禧在梳妆台前坐下,回去将窗子关严实,“四公子、五公子和七公子放年假都回了府!夫人刚派人传话,说和老爷一起过去福居苑,让小姐自己个儿过去,还特意交代别去得太晚。” “知道了,”颜沐禧见铜镜中的妆面有些晕染,伸手从妆奁中取出一盒胭脂,随便在面上涂抹了两下,“四公子可回了君澜苑?” 银夏边帮她整理发髻边回道:“公子们回府得先拜见老太太,四公子应是还未来得及去见葛姨娘。” 福居苑,颜沐禧主仆到时,各院主仆大都已经到了。 颜家起家时日短,不大注重繁文缛节,男女用饭只分桌,不分屋。 看到颜沐禧主仆进门,颜老太太随口问了句,“禧姐儿过来啦!”没等颜沐禧起身便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几个孙子。 五公子、四公子和七公子依次坐在老太太的左侧,可能是农妇出身的缘故,颜老太太不大区别嫡庶,平日里对三个孙子的态度一视同仁。 四公子颜宏霖是长子,但庶出身份不能越过嫡子,无论何事都遵循规矩屈居五公子颜宏远的后头。 待颜宏远打过招呼,颜宏霖才客气喊人,“二姐姐!” 颜沐禧懒懒的应了声,从银夏手中取过字画递过去,“给,我阿娘得知房山长喜欢秦大家的画,特意跟外公讨来赠与四弟弟,四弟弟拿去送给山长,以表孺慕之情吧!” 听闻眼前画轴是秦大家的画,颜宏霖伸了一半的手顿在原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画太贵重了,他不好接下,可二姐姐都递到跟前了,不接又太不知礼,只好眼神求助颜父。 颜父轻咳一声,看向一旁还在发愣的钱漫漫,“这、是怎么一回事?” 钱漫漫回神,见众人都瞧着自己,忙解释道:“我、我也是意外得知房山长喜欢秦大家的画,便想着给霖哥儿寻来当谢师礼。霖哥儿不用不好意思,赶紧收下吧!母亲的一番心意,不能拒绝的。” 见颜父也点了头,颜宏霖才红着脸收下。 颜沐禧轻哼,“阿娘就是偏心,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没收过这般合心意的礼物。” 钱漫漫笑着嗔怪,“你是当姐姐的,别什么长短都跟弟弟争,霖哥儿读书辛苦,你该多心疼体贴他才是。” 颜沐霖红了脸,躬身跟钱漫漫行礼,“孩儿谢母亲挂怀,今后定会不负所托好好用功念书,绝不辜负母亲的期待。” “一家人说的什么两家话,霖哥儿你已经很出色了,用功的同时也得多顾忌着些身子,不可太辛劳了。”钱漫漫说的可不是场面话,她这一张嘴会撒娇,会骂人,就是不会说场面话。 颜宏霖是颜家三位公子中长相最肖颜父的一个,爱屋及乌,钱漫漫一看到这张脸,哪还记得劳什子的葛姨娘,满心满眼都是疼爱。 颜沐禧瞪眼垂足,“哼!还亲阿娘呢,心都偏到胳肢窝去了!就说吧,我是不是阿娘的亲女儿?” 钱漫漫收回目光,看着女儿敷衍道:“回头将我库房那对红珊瑚搬到你院子,行了吧?” 颜沐禧这才作罢,颜沐清因病没过来,她在姑娘的头把椅子上坐下,坐下后身子习惯性往椅背上歪。 迎面对上苏氏的欲言又止,又不甘不愿的坐直了身子。 看她还是这副懒散模样,苏氏放下心头的疑惑,觉得自己最近可能太多思多虑了。 禧姐儿的性子随了钱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哪有会算计人心的能耐嘛! 忧心女儿的病,苏氏草草吃了几筷子,率先离桌去了雅清苑。 颜老太太不食荤腥,不大会儿也放了筷子,不管他人有没有吃饱,独留下颜父说话,打发众人各自回院。 出了福居苑,颜沐禧吩咐冬玉,“你跑快些先回院子,让小厨房做两碗汤面,我和阿娘回去正好能吃上。” 钱漫漫数落,“晚饭不宜吃撑,女子长太胖会嫁不出去的。” 颜沐禧叫住还没跑远的冬玉,“面做一碗就成。” 钱漫漫的唇角勾了一半,听女儿又道:“阿娘不吃,省的做两碗吃不完浪费。” 咬唇想反驳,她已经嫁过人了,胖点没关系的,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怪没面子的。 颜沐禧才不惯着她,刚刚在饭桌上忙着给别人夹菜,自己没吃上几口便被迫下了桌。 当女儿的体谅她,可人不但不领情,还喘上了,那就靠喘气喝风充饥吧! 走到拐弯处时,钱漫漫回头望向福居苑,“可惜画送出去了,要不你阿爹、”话说一半觉得在女儿面前说这些不好。 即使没听完全话,颜沐禧也猜出了她的意思。 埋怨自己不该当众把画给了四弟弟,留着让她私下给阿爹更好,还能多个争宠的机会。 可她也不想想,私下把画给了阿爹,四弟弟只记阿爹的好,她除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宠爱,回头来能落着什么?无非是财、情两空。 自古慈母多败儿,颜家的三位公子自断奶起都养在了外院。四公子读书的天分又格外高,没满五岁便被送回洛都进了苏家府学,压根没机会接触妻妾争斗的后宅纷争。 且男子与女子的思维眼界本就不同,家国大业占去了大半,脑子里的儿女情长不多,平日里四公子还是很敬重两位嫡母的。 只要是品性不歪的人,得了他人的恩惠便会铭记于心,阿娘今生大概是不会有自己的儿子了,将来若能得几分庶子的爱重,晚年也不至于太孤寂悲凉。 可惜阿娘的脑子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更不愿意去学。 颜沐禧也懒得浪费功夫去教,因为彻底改变一个人靠的从来都不是道理和学问,而是南墙。 她答应过阿公会护着些阿娘,便不能食言,至于能护到哪一步,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