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春秋残翼(1/1)
“啊?” 这样的神转折,让裂天清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已经说过了,你也听到了。说过的话,我不说二遍。你也别给我装傻。” 游缥缈不会说辞藻华丽的情话,她只知道她喜欢裂天清风,认定了就是他,便该同他永远在一起。 面对游缥缈的一番真诚表白,裂天清风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因为他从未将自己和游缥缈的婚事当真。 裂天清风一向运筹帷幄,脱身的办法也有千百种。精明如他却低估了游缥缈,也高估了自己。游缥缈的喜恶,比任何人都要鲜明果敢,喜欢便是喜欢,生气也全写在脸上付之于行动。 这般性格直爽的姑娘,倒真的难住了他。 “坊主,我们的婚事” “给你七日时间准备。”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还没有思虑好,但游缥缈决定的事,便没人能够撼动。 七日后,大婚。 却邪耀天坊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自量完吉服后,裂天清风无所事事,没人来烦,便专心在屋内绘制地图,这也是他此行目的。 本来这张图还差几处要塞,因一直被人监控着行踪,空缺处未能亲自去查探过。直到游缥缈宣布二人婚讯,众人无暇顾及他,他才能绘成完整地图。 图纸画完的夜里,他本可以安然离去,鬼使神差地,他竟有些期待游缥缈穿上嫁衣的模样。连夜将地图送下山后,他又折了回来。 大婚当日,游缥缈一身大红喜袍,骑着一匹雪乌天骓兽,自寨门口将裂天清风迎了进来。 妖族成婚简陋,于是学着人族的礼节,二人拜了天地,游缥缈用手里的扇子挑开了裂天清风头上的帕子。 裂天清风头一次见游缥缈穿得像个姑娘,她本就是个顶好看的女子,只是一直穿着男装,与她潇洒性格浑然天成。 彩锦、丝绸、刺绣,真正是满身锦绣遍体绫罗。再看头发上项子上手腕上指头上,黄的是金,白的是银,温的是玉,光的是宝。什么簪儿、钗儿、坠儿、钿儿、篦儿、珰儿、圈儿、珞儿、链儿、钏儿、镯儿、戒儿五光十色一应俱全,夕阳暖光一照,亮闪闪夺人眼目,便是妖庭宫里的娘娘也无这般出彩。 游缥缈相貌本也出彩,三月桃花的脸儿,初春柳叶的眉儿,风情月意的一双妙目。如雪似玉的雪白肌肤,婀娜纤腰宽一拃,轻盈檀口带微香,再配上如今穿着,真如画里美人走出一般。 裂天清风看呆了。 只是二人还未进洞房,便被一干不请自来的看客搅了喜堂。 来人自然不是来观礼的,游缥缈虽疑惑他们是如何顺利上山,竟未触发阵法,却还是习惯性地将裂天清风护在身后:“你先走,待会儿我去找你。” 裂天清风却朝着为首的男子行礼:“拜见大祖宗。” 大祖宗眉眼弯弯,但他手下的人个个狠厉:“我说你怎么流连忘返,原是因这美娇娘。” 裂天清风在游缥缈震惊的目光中一语不发。 大祖宗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扳指,漫不经心道:“该回去了。你是九头虫族的嫡子,未来的大妖之位,不能留在这样的地方,取一只蝉。” 随即大祖宗一挥手,一支黑色死箭便朝游缥缈飞去。 “裂天清风,我待你如何?”游缥缈已身中一箭,仍奋力挣扎,企图博得一线生机。 “裂天清风无以回报。”裂天清风不敢看她。 “可我想向你讨一样东西。”游缥缈一笑,朝着裂天清风扑去,怀中的匕首以迅雷之势,插入他的胸口。 裂天清风来得及反应,却没有躲避。 游缥缈将匕首从他胸口拔出,飞速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匆匆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自始至终,大祖宗都安静地笑看这场殉情闹剧。 而后。 一切如游缥缈料想的一般,她又醒了过来。 她去了裂天清风房间,此刻裂天清风正点灯夜读,见游缥缈突然而至,有些意外。 裂天清风确实是虫子成精,但他是赫赫有名的大妖,九头虫。 游缥缈也确实是一只蝉,但是她想明白了,自己本体是一只春秋蝉。 时间回到七天前,但她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裂天清风。 裂天清风一抬头:“坊主?” “我思来想去,觉得你还是该离开却邪耀天坊了。”游缥缈狠下心道。 “为何?”裂天清风思前想后,回顾自己是否在什么时候暴露了。 “你当真心悦我?愿和我成亲?”游缥缈反问他。 此番轮到裂天清风给不出答案了。 游缥缈是个好姑娘,她直率、洒脱,却也心思细腻。若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定会有许多追求者。但也正因为她是却邪耀天坊的坊主,他才有幸能与之相遇,相知。 但他们注定无缘情爱,他接近游缥缈是别有目的,如果被她知道,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杀了他。 “你走吧。” 游缥缈从不是个心软的人,老坊主救下她那日就告诫她,软弱和怜悯给不了她食物和水,要么她足够强,要么就任人拿捏,她一直将此谨记于心。 裂天清风背叛她,她应当亲手解决他。可当真正准备杀裂天清风,她开始怀疑、后悔自己的决定。 那种从未有过的,难以名状的痛苦,甚至比被他背叛更加难受百倍。 不论他曾做过什么,时间逆流后,他们两不相欠,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自那夜游缥缈下了逐客令后,翌日果然有人来带他下山,裂天清风虽不知游缥缈为何如此,却也不得不离开。 七天后,裂天清风带着群妖,凭记忆回到了却邪耀天坊,却已是人去楼空。 这一次裂天清风本就是来清空却邪耀天坊,以此为大祖宗肃清盘踞在这边的障碍。游缥缈带着却邪耀天坊的人走了,为他省去不少麻烦,可为何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裂天清风离开了族中,开始流浪大荒。 直到一日,裂天清风在一座荒山脚下看到了狐妖小针。 “你们坊主呢?” 狐妖小针抄起武器便要揍他,一番打斗下来,反倒被裂天清风制服在地。 “她只命令大家离开却邪耀天坊。”狐妖小针喘着粗气,很不情愿道:“你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坊主不至于那么伤心,说不做坊主,当真就带着行李走了。” “她去哪儿了?”裂天清风又问了一遍,手里的力度也随之加重。 “她真没说!”狐妖小针疼得嗷嗷直叫。 再后来,裂天清风找了游缥缈七百年,仍是毫无音信。 一日午后下起暴雨,慌乱间,他走进一处道观避雨。道观中只有端坐的一人。 裂天清风看向那人,说道:“我们见过吗,我感觉你很眼熟。敢问姓名?” “在下顾尊。” 顾尊穿着道袍,端坐在神像前念经。只是看那神像,竟然和顾尊有几分相似。只是在神像之前,还放着半个羽翼,非常的小。 “请问道长,这羽翼有何原因,怎么放在殿中供奉?” 顾尊淡笑着:“此乃春秋蝉之残翼。我无意中寻来,只是其中封存记忆,只等一位有缘的无情人。” “有缘的无情人?”裂天清风走过去,却发现那片残翼竟然直接飘起,落在自己的眉心。 精神恍惚之后,裂天清风只见自己怀中抱着一只白兔,一只手牵马,游缥缈走在前面。 突然间大雨倾盆,游缥缈脚下一滑,刚好落在山崖下。 那是游缥缈第一次死掉,而时间也回到了数天前。 游缥缈一次次死掉,一次次重来。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敢爱敢恨的少女,逐渐成长为万念俱灰的模样。 裂天清风却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时光逆流于游缥缈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 现在的游缥缈不恨他,也不念她了。她把所有的记忆都封存在残翼,自此离开。 内心的刺痛,让裂天清风有些精神恍惚。心魔似乎开始滋生,让他备受煎熬。 顾尊似读出他的心声一般,说道:“这残翼还有最后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施主可愿一试?” “当真?”他惊喜道,忽而又问:“若我回去,是否能还她无忧?” 顾尊只是一笑,不做回答。 若能找回她从前的样子,哪怕要用生命来换,他也心甘情愿。 裂天清风想也不想,手中护着春秋蝉之残翼,对准自己心头就是狠辣决绝的一掌! 心魔之火开始滋生。 裂天清风猛地睁眼,天地血月一片。 眼前的顾尊,只是微微一笑。让清风想起了一切。 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心魔,还有打向自己心头的那一掌,是真的。 可能记忆中的那个人也是真的,但故事却是另一种,那个人也不叫游缥缈,而是叫 这一切明明只过了一个瞬息,对他来说却像是千万年。 心魔焚天,道心裂痕越来越大。 清风的身子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但是身上的生机正在快速的流逝。 随后清风身子一歪,狼狈的尸体从半空中掉下去,落在一片尘埃之中。 而没有了清风把控的妖魔统御天地万灵灭生阵,也开始不稳定的要崩溃起来。 顾尊身影一闪,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