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一通牒(2/2)

“宁隐,”谢怀昌笑眯眯地第二次报上自己的字号,“谢怀昌,字宁隐。”

“嗯,谢先生,”韦筠如没有叫他的字,反而是一句客客气气地“谢先生”。

谢怀昌点了下头,重复一遍:“宁隐。”

韦筠如知道他的意思,先红了半张脸,才扭扭捏捏地唤了一声:“宁隐。”

谢怀昌笑意更深,抬头向病房里看了一眼,道:“好了,你去忙吧,我要走了。”

“等等,”韦筠如喊住他,面带关切,“你妹妹,没事情吧?”

“我妹妹?”谢怀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说婉贤?她没事。”

“婉贤,谢婉贤,”韦筠如将这个名字轻声念了一遍,“好名字。”

“我走了,”谢怀昌还惦记着外交部的事情,不敢在此逗留太久,匆匆告辞。

陆征祥果然拿日本大使馆伤害游行学生的事情对日方发难,但对方却声称伤人者是只是普通日本人,并非大使馆的工作人员。陆征祥对对方的反应丝毫不觉惊讶,就连谢怀昌都不感到气愤,外交一道,不过是用最礼貌的方式,干最流氓的事情罢了。

对日谈判从一月一直拖到了五月,总统府的智囊团绞尽脑汁,外交部也挖空心思,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四月底的时候,日方再次提交了一份修正案,并在谈判桌上直言“这是最后一份文件”。

从二月二日正式开始谈判至今,针对约书的正式谈判会议已经进行了二十五场,陆征祥从一个意气风发,临危受命的外交总长一步步变成了如今这个颓疲的中年人,他要借助大量药物才能保证睡眠,白日工作时同样药不离手。

拖延战术施行起来越来越困难,这说明距离日方最后的忍耐限度已经越来越近。袁世凯开始对谈判的最新进展保密,能拿到最新消息的媒体也沉寂下来,反而更使得谣言满天飞。

五月,关于《二十一条谈判》的觉书已经谈判了整整四月有余,陆征祥及谈判团的所有参议周旋在欧美日三方中,试图借欧美等国之威来压制日方咄咄逼人的态度和条件。七日,恼羞成怒的日方向中国下达了最后通牒,陆征祥消极应对,试图再搬出欧美列强来迫使日置益让步。

英国公使朱尔典在英国驻华大使馆的会议厅里接见陆征祥,彬彬有礼地听了他的来意,无奈一笑:“目前中国情形至为危险,各国不暇东顾,为目前计,只有忍辱负重,接受要求。”

这场会见是由谢怀昌陪同陆征祥去的,他知道谈判已经到了谈无可谈的地步,袁大总统和段祺瑞甚至已经做好了与日本兵戎相见的准备,这一点,就连英国公使都一清二楚。

他优雅地端起杯子,饮一口红茶,又道:“中日二国已有交战前例,输赢已有结果,我想大总统知己知彼,绝不敢轻启衅端。听说贵国的陆军总长段先生已经备战数周之久……陆,我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也是大总统的老朋友,我实在不愿见他遭此残运。”

陆征祥被朱尔典客客气气地送出大使馆,今日阳光明媚,是个难得地好天气,陆征祥站在英国大使馆门口,右手在眉骨上搭了个凉棚,仰头看着天色,看着看着,忽然腿脚一软,委顿下去。

谢怀昌就站在他身边,在他跌到地上去之前搀住了他。陆征祥一言不发,迅速坐到汽车里,离开了东交民巷。

日置益正在总统办公室觐见袁世凯,一门之隔便是正在召开的国务会议。日置益面对袁世凯时尚还算有礼有节,恭恭敬敬地将日方最后一份修改案放到他桌头:“大总统,我们大日本帝国向来珍惜同中国一衣带水的邻邦之情,天皇陛下更珍惜他与大总统的友情。您知道,中国的革命党人与血多在野日本人关系非常密切,他们有办法、有影响,这使得天皇陛下非常担忧大总统的个人和政权安危。”

此言一出,不仅是袁世凯,就连一门之隔的国务会议参会众人都怫然变色。

日置益对袁世凯的表情置若未闻,又道:“天皇陛下愿意保证大总统及您麾下国会的安全,如果您准许,我们将严格取缔在日或在我方保护下的革命党员、宗社党员、留学生联通不法日本商民及浪人,您知道,前些日子在谈判的时候,我国一些游手好闲的浪人同北京大学堂的几位学生发成了点小矛盾,对此,我方也是非常痛心疾首的,已经将那些浪人逮捕,遣送回国,接受审判了。”

他彬彬有礼,袁世凯亦笑容满面,翻着约书,状似无意道:“日本国应以中国为平等之友邦相互往还,缘何动辄视中国如狗彘或奴隶呢?”

“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大总统阁下,”日置益起身向他行礼,诚恳道,“日中两国的交往源远流长,纵览世界各国,再无哪一国同日本有中国一般深厚的友谊了。大总统是中国的救国之人,帝国中央及天皇陛下都对大总统推崇备至,且愿意将我国一些优良经验分享给大总统,我天皇陛下认为,救国以万世一系为宗旨,如若大总统欲改国体为复辟,蔽国必赞成大总统的英明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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