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2/2)
于公,她算是宝玉房里程之后,便也睡了。
次日起来,早有人来伺候洗漱打点。
贾敏从隔间出来,便先来看她。
代钰也便一面由着丫头们梳洗,一面把袭人来的事儿说了说。
不过,她当然没有什么心情给他们说好话,而是抓住这个机会,毫不犹豫地给贾宝玉上了个眼药,趁机还提了提今晚就回家去住。
贾敏沉思了片刻,便也同意了。
不过因着实在是太久没见娘家亲戚,于情于理,一个上午的陪伴还是跑不了的。
特别是,中午要给薛家接风,她更是得要陪着。
这原就是昨日说好的事。代钰虽然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但也理解她的心情。
她也不想才来都中的第一天就闹翻,加上还想在贾家多探探消息,故此,便就同意乖乖地再呆个半天。
不过她虽然想乖乖呆着,但是显然,有人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到贾母房中请安,不出意外地被留下用早膳之后没一会儿,就见到帘子一挑,那贾宝玉又进门来了。
这一次倒是规规矩矩地行礼了。
也换了一身素雅的衣饰,倒似跟昨日做派完全不同。
可惜他没忍住看过来的眼神倒还是一样,很快就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那就是,继续跟林妹妹搞好关系。
顺便刷刷姑母和表弟的好感度。
看着因着他分外地乖巧知礼,而让贾敏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欣赏的微笑,林家小弟眼中的鄙视也没有那么明显,代钰心中却暗暗觉得好笑。
这贾宝玉果然也是个人物,果然,很像是她在现世里遇到的那些熊孩子。
有些事情,不是做不到,而不过只是不想做而已。
可是这比根本做不到的更加可恶啊,有没有?
果然是个被惯坏的小纨绔。
她心中对这贾宝玉愈发没有什么好感,不过面上却只是表现出寻常的淡漠疏远。王夫人看着愈发欣喜,贾母在一旁看着,便有些不高兴。待要说两句,却也不好说得太明显,便就避重就轻地问了句:
“玉姐儿今日是怎么了,怎地看着没有什么精神?可是昨儿晚上没歇好?”
她这么一开口,一屋子人的目光便就都投在了代钰的身上,便是连贾敏也担心地看了她好几眼。
花袭人也揪紧了手中的帕子看着代钰,似乎在担忧代钰会不会把昨晚的事儿说出去。
想到这个,她倒是有些后悔昨日的事儿,到底还是有些莽撞了。
这林姑娘的性子还没摸透,如何就那么上门了?
昨晚该好好劝劝宝玉,不要轻举妄动的。
她这么想着,看向代钰的目光中便隐约带上了些祈求,真有些我见尤怜的意思。
不过,代钰却似乎浑然不觉,只落落大方地道:“谢外祖母关心,玉儿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身子弱了些,昨儿睡得晚了些罢了。”
贾母听出这话里似乎有话,却也没多问。
代钰她们住的屋子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什么事儿,她能不知道呢。
这么一问,不过只是想试试代钰的品行修养罢了。
她是喜欢代钰这个外孙女,也有心跟林家亲上加亲。好顺利搭上林家这艘快船,将自己掌握了几十年的、已经走了下坡路的贾家重新拖回锦绣繁华堆里去。
为此,她已经做了许多事。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代钰和宝玉从此刻起,便能够青梅竹马地长大,比寻常的少年男女有更好的情谊,再加上她对女儿的影响力,她很有信心能做成这一桩婚事。
但,即便如此,她也希望这个外孙女是个好的。
如此,才堪配她的宝玉。
因着她的确是全身心地爱着这个孙子的。
她的宝玉,那可不是一般孩子。
不但模样性情都与她死了的丈夫老荣国公最为肖似,且又是个“生带异象”的。
她活了这么许久,哪里见过落草的时候自己含着块玉来的。
不要是看见了,便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这可是大福气、大造化。
须得要个极好的女儿来配。
赵氏说的不错,敏儿家的玉姐儿果真就是很好。
不但漂亮聪慧,还极其得体。
自己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问她,她也没吐露出昨儿宝玉折腾的那件糊涂事儿出来,的确教养极佳、很懂人情世故。果然是最适合接她的班,接管这荣国府,带着它往更锦绣繁华的地界儿走过去的最好人选。
可惜,就是这身子骨儿看着的确是弱了些。
不知道于寿数上有无影响,若是真的有什么,倒是有些不大好办。
幸而她此前问的问题里头本就有这条,故此,她也不再继续问代钰到底昨晚为何睡的晚,只做不知道宝玉的事儿,而是正色问起了代钰的身体问题:
“可怜见的,这小身子骨是看着弱了些,可寻了大夫看过了?寻常吃的什么药?”
代钰便回道:“劳外祖母挂念。我们老爷太太也寻了好些大夫给看过的。说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胎里带了些‘前天不足’的症候,见天地吃药调理着,已经好了不少了,现下就是每日吃着人参养荣汤。”
贾母听得这话,松了口气道:“这个好办,我这儿原有几根上好的人参,到时候太医来配药,顺道给玉姐儿一起配上几副便是了。”
代钰不想跟她们牵扯太多,因推辞道:“外祖母厚赐,原不敢辞,只这汤药配合有些讲究,一向是一年做得一次,由昔年我们老爷寻的张大夫亲自送来才行。因这位张大夫昔年在宫里头做过太医,现出宫云游,好容易才能遇着一回,我们家老爷太太也另寻了人来配过,但想是他们医家方子不同,手法不一,非得那张太医做得汤药才有些效果。故此只有辞谢了外祖母厚意,免得辜负了您的心意,又糟蹋了您的好东西。”
听了代钰这话,贾母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把将代钰揽在怀中摩挲着道:“我的儿,才说你没有什么精神,这一开口说的话倒是比谁都说的好听,真真心疼死个人。”
旁边儿凤姐儿也凑趣儿道:“可不是么,瞧林妹妹这模样、性格儿,哪里是个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儿的样儿。”
经过这么一说,气氛愈发热烈,邢夫人也凑趣儿问了几句昔年寻医问药的事儿、特别是重点问了几句那张太医。
贾敏见这情形,便就接过话头儿道:“可不是么,亏得那两年是多选了几个大夫,便是有许多不济事儿的,也总有一两个好的。这张太医倒真是不错,若不是遇到这张太医,说不好,我们玉儿就当了姑子去了。”
众人一听这话,当即来了精神,立刻便缠着贾敏问起来。
贾敏略喝了一口茶,方才讲起了当年代钰还小的时候,因总是生病,束手无策,到处求医问药,还信僧道的事儿。
代钰一边儿听着她讲那癞头和尚说“须得舍身佛门,方能安度一生”、再不济“也要不见生人、不许闻哭声”等等,一边儿淡定地坐在原地装壁花。
这一截儿,她也曾经听贾敏说过,不过她自己却是没有什么印象了。
只因那个时候,她还没来,不知道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本该是绛珠仙子用黛玉的身份过完这一生,还泪报恩的。
但一觉醒来,就换成了她。
从此事情便都变得不同了。
因着一屋子都是女眷,大家素日无聊,对这种神乎其神的事情最为感兴趣。故此,除了代钰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听着贾敏说这桩陈年旧事。
说是几乎所有,是因为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没有认真听。
事实上除了代钰说的话,其余几个人说话他都根本没怎么听进去。
这个人当然便就是贾宝玉。
代钰对他痴迷的目光,只装作看不见。
一面围观众人,一面想着今日之后要怎么脱身。
好在不知道是那袭人昨晚回去说了什么,还是其他的人同他说了什么,这贾宝玉只痴痴地盯着她看,倒也并没有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举止来。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晌午,只听得外头有人报信道:“薛家太太、姐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