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相见时难(1/1)
“瞧见了,只是不晓得是不是姑母要找的人,侄子这不打听了对方的底细来请姑母确认。”经过多日准备,最后看着在九门守株待兔,今日总算有了收获。唐玉璞拿出一张纸恭敬的递给唐姨妈“人是今个儿刚刚从阜成门进的城,娘子姓段,男人刚刚得了保举入京赞画,是绥德卫的指挥姓安……” “行了。”唐姨妈打断唐玉璞的话“人呢?” “目下在榻店落脚,正找房子呢。”唐玉璞好奇追问“是他们?” “错不了。”唐姨妈想了想“我在牛角湾那有处二进的院子,让他们住。租金看着给就成,不过莫让他们发现不妥。” 尽管唐姨妈早有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慌了。什么意思?合着她私奔之后,妹妹又嫁了过去?那妹妹会不会恨自己? 唐玉璞应了一声“这个好办,俺就讲不想院子空着,先租出去。” 唐姨妈点点头,立刻岔开话题。在没有想好下一步前,她不想打草惊蛇“对了,那位叶佥事如今怎么样了?” “听人讲还是疯疯癫癫的。”唐玉璞叹口气“为了还债把能卖的能押的都抵了出去。听人讲年后兵部就要以‘身有恶疾’,将他的世职停了,这不是苦了俺表妹。” “她们如今还住在妯娌家?”唐姨妈不过是随口一问岔开话题,此刻听了不免生出怜悯之心。 年前郑直忙的脚不沾地,回来就晓得乱拱,正经事都甩给了三太太和六太太。偏偏六太太借口前一阵照顾三太太和十娘子坐月子,累着了,就是不接手。三太太没法子,只好将三房,五房,六房的事都接了过去。根本顾不上打听这些。 “是。”唐玉璞恭敬地回了一句“原本叶家还有些老人,能够支应,可是最近听说也出了事。” 正在这时,三太太前呼后拥的出现在了穿堂外,门口的槐花赶忙行礼。三太太自然不会在自家人面前耍威风,单单带了腊梅走进来“这是怎么了?瞅见我就耷拉着脸?” “我们正说叶家呢。”唐姨妈不动声色道“十来号人挤在一起。” 三太瞪了一眼唐姨妈,对唐玉璞道“我在牛角湾那有处二进的院子,原本是打算给十三姐做嫁妆的,如今是不成了。把房契送过去,让他们住着吧。” 三太太自然不是见死不救,只是在等郑十七去了后患,再拿出房契善后。可显然,郑十七最近顾不上。今日若不有所表示,岂不是显得她太不近人情。 唐玉璞无语,却立刻应了一声。 “玉璞捐监的事我想过了。”三太太并不想为了叶家耗费太多精力“你得回东平州,先想办法弄到县学学生的功名,若不然一个俊秀生,哄哄乡下土财主尚可,在京师是不成的。” 随着正东号的买卖越做越大,唐玉璞与各方接触的机会也越来越多。这时,身份上的劣势尽显无疑,哪怕唐玉璞腰缠万贯,可身份的巨大鸿沟,依旧让他寸步难行。于是经过深思熟虑,年前唐玉璞提出打算趁着朝廷开捐,弄一个俊秀生的监生功名。 三太太哪里懂这些,这自然是郑十七的主意。无他,为了长远打算。 唐玉璞挠挠头“侄儿幼时顽劣,功课是兄弟几个最差的。父亲为此打断了好几个手板……” 唐氏姐妹一听,忍俊不禁“让你去,自然早有安排。正好我这里也有几处山东的产业,一并帮我收了去。” “我想想,好像也有。”唐姨妈立刻道“回头拿给你。” 这当然是不甘示弱,同样虚张声势。可是唐姨妈晓得,只要她开口,最快今夜就会有。无它,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被三太太割的血肉淋漓的郑十七,可不像瞧上去那么温良恭俭让。 唐玉璞却立刻感到此地不宜久留,赶忙应了一声“那侄儿多会走?” 讲实话,唐玉璞可舍不得离开二位姑母。倒不是有啥非分之想,而是怕他的位置被人顶替了。如今靠着二位姑母的指点,正东号不但在京师立住了脚,产业甚至遍布顺天府,保定府,真定府。里里外外的产业加起来已经有了十多万两银子。 二位姑母也没亏待他,不但正东号给了他一成股份,还时不时给他些看不上的产业。积少成多,如今唐玉璞也身价过万了。可越是如此,他越心怀忐忑。唐玉璞能掌握正东号,凭借的只因为他是二位姑母的侄子。换句话讲,这个位置,唐玉璞能坐,他的那几位兄长也能。 “自然越快越好。”三太太不假思索道“县里的老父母可不讲规矩。”顿了顿“你两位姑母的事,先不要给家里讲。” 唐玉璞缩缩脖子,二姑母果然消息灵通,四姑母还犹豫不决不肯相认,这位就已经给了实锤。 待送走唐玉璞,唐姨妈凑到三太太跟前搀扶住对方“姐……” “我晓得。”三太太笑笑“你是怕她也被抓进来,却又想在她面前炫耀。一切随缘就好,咱们三房地方够大。” 唐姨妈无语,这明摆着就是连妹妹段骓儿也不放过。打定主意暂时不去见妹妹了,免得两姐妹一起做那羞人的事。 二人在大队人马的前呼后拥下,刚刚走进东院屏门,就看到院里的丫头找来“太太,后街的汤家小娘子又送来一堆东西。” “倒是个乖巧的。”三太太揶揄道“比前街的通透。” 唐姨妈收拾心情,应和一声。不晓得这位未来的十七嫂从哪得到的消息,打从上月开始,就时不时的给三太太,六姐,十三姐甚至还有她送东西。却偏偏舍弃了六太太和十嫂。这自然让如今的三太太舒坦,十嫂最近和六太太形影不离,瞧这意思,搬去东院也是迟早的事。 众人回到院子,就看到了两个奶娘各抱着一个孩子在抱厦内踱步。 三太太叹口气“都是来讨债的。” 这讲的自然不是她的宝贝儿子,而是那个忤逆的郑十六。得知对方把女儿让仟哥送回来,他自个则带着野女人又跑了,三太太恨不得掐死对方。这当然是气话,可也是实话。若不是有人帮衬,三太太毫不怀疑,她此刻早就成了郑家所有人的大笑柄。 走进抱厦,瞅了眼奶娘怀里还睡得跟头猪一般的十八哥,三太太从奶妈怀里接过了孙女五姐。在腊梅小心看护下,抱着孩子走进明堂,她立刻看到了红木八仙桌上摆放的四件披风。瞅了瞅,对着唐姨妈努努嘴“赤、赤、蓝、绿。” 不用问那两件红色的自然是给她的六姑娘和十三姑娘的。三太太囿于学识,喜欢的是大红大紫。只是本朝恶紫,她也不好平日间穿着红色招摇。这一蓝一绿,不论哪一件,都是顶好的。 “这是番羓丝的。”唐姨妈见多识广,伸手摊开披风“也就南京那边的能工巧匠才能做出这种针线活。” 三太太想了想“给汤娘子下帖子,请她和汤二姐,十五那日来咱们这里高乐。”三太太也早就想瞅瞅究竟是何等美人才会让那个冤家费尽心思弄回来。前几日去曹家吊孝,她瞅了,曹二姐美则美矣,却不免有些孤傲,难怪六太太和十嫂不喜。 腊梅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姐不是两不相帮吗?”唐姨妈扶着三太太落座,直接拿起那件蓝色斗篷披在了对方身上。 “两不相帮意味着两边都没好处。”三太太一边逗弄怀里的五姐“还是六太太讲的对,那个位置,需要的是听话的。” 在三太太想来,那位汤二姐应该是打听到六太太和十嫂对曹二姐不满,因此才刻意巴结自己这里。毕竟汤家是个破落户,财力有限,银子要花在刀刃上。却哪里晓得,汤二姐自打住到后街的院子里,就已经开始花郑家的了。 傍晚时分,在孙汉催促下,郑直简单化妆之后,跟着对方来到了发祥坊的白米寺外。 按照孙汉和那人的约定,二人没有从前后门进寺,而是爬墙头,然后来到了偏院。 “啥时辰了?”孙汉低声问。 “俺哪晓得。”郑直莫名其妙“酉时二刻吧?” “那还没到时辰,来早了。”孙汉笑笑,宽慰对方“宜早不宜迟。” 郑直无语“你们约的多会?” “戌时二刻。”孙汉尴尬的道“俺也没有这么干过。” “这冰天雪地的。”郑直想打人,他们足足来早了一个时辰。四下瞅了瞅,转身来到一堆劈柴旁坐了下来。孙汉见此,也凑了过来“挤挤。”坐了下来。 “记着,见面先别着急问那东西。瞧见了那柴房了吗?”郑直不放心,索性开始用他拿手的经验传授对方“先甜言蜜语,然后搂搂抱抱,最后进去。完事了之后,你问她啥,她都招了。” “这哪行。”孙汉顿时面红耳赤“与淫贼何异,俺们……” “事急从权。”郑直理所当然道“你都讲了人家贪图你的美色,若不遂了那边的意思,能拿到东西?为了三弟,哪怕对面是个老妪你也得从了。” 孙汉尴尬道“俺试试。”那女人自然不是老妪,还颇有姿色……呸呸呸。却又不放心道“你不能看。” “行。”郑直等了一会,想要抽烟,奈何地方不对,只好等着。 这几日京师又接连不断下了几场雪,天气清冷。好在郑直之前要饭,这种事见多,根本不怕。孙汉却不同,眼瞅着对方浑身抖如筛糠,郑直推推对方“你先去柴房等着,别人家没来,你先冻病了。” 孙汉有心拒绝,奈何他也怕耽误了正事。正要起身,却被郑直拽住。顺着对方的手看去,只见远处有两道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 “是不是?”郑直低声问。 “太黑,看不真切。”孙汉小心回了一句。 郑直无语,难道就不晓得事前留一个暗号啥的。眼瞅着那两道身影一个停在院门,一个走了进来,郑直估摸着这二人来此也不像做好事。干脆趁着那人走进院门死角,猛地窜出,制住来人“谁?”果然是个女人,他松开了捂住对方嘴的手,却捏住了对方脖颈,一旦不测,那就灭口。 “是你?”不曾想,对方先认出了郑直。 这时孙汉也猫着腰走了过来“这人不是……” “是我引二位来的。”那人立刻道“莹娘在建昌侯第当差。” 孙汉一听对方讲出约定之人身份,立刻 信了几分“那……” “公子不妨在这里等等。”扭头对郑直道“我们去柴房。” 郑直松开女人,看了眼松了一口气的孙汉,跟着对方走进了柴房“夫人不是病了?” 面前之人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杀兄之仇的建昌侯夫人焦兰。前些日子郑直去建昌侯家飞帖,当时张延龄进宫了,门子讲焦兰也病着。如今看来,张延龄依旧没有吸取孙氏的教训。 “我有能让姐夫脱罪的证据。”因为不敢点灯,焦兰并不晓得面前人的危险。 “你想要啥?”郑直不置可否。 “你帮我重回张家。”焦兰听出郑直语气中的兴趣缺缺,奈何因为信息不对等,她还无从判断哪里出了岔子。 焦兰没想到,三不牙行倒账影响如此巨大,更没想到焦洵在这时不明不白的死了。至于之后张延龄翻脸无情,将所有过错推到她的身上,以至于让金老太婆将她幽居于此,虽然让她措手不及,却并不意外。张家从上到下,一家子就是这样的人,不足为奇。 当然焦兰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自达搬进这里后,就开始了积极自救。她不晓得来的会是谁,甚至也不晓得今夜会有人来。只是趁着东宁伯第家生子莹娘上次来给她送衣服,让对方寻找机会物色有力人士在这个时辰来白米寺。不曾想,来的是郑直。 “俺有个习惯。”郑直伸手将一步外的焦兰拉进怀里“先收账后办事。” 孙汉焦急的等在柴房外边,又拿出一根烟,点上。好吧,他承认,关于某些方面,郑五虎确实异于常人。可如今啥时候了,这都多久了,他带的十多根烟都抽光了,还没完事。 正腹诽,就看到一个黑影从柴房走了出来,赶忙迎了过去“完……”他突然发现,对方怀里抱着刚刚一个,只是裹着郑直的棉袍,看不见脸“死了?” “俺去拿证据。”郑直无语,伴随怀里细不可闻的轻笑,走了过去。 孙汉大喜过望,看来非常之事确实需要非常之人。嫪毐这样的,只要用对了地方,也有奇效。还好是郑直,若是让他,多半是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