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竟然是个女娃娃(1/2)
盘龙城属大梁边陲重城,城池坚厚,兵甲凌厉,拥五万重兵铁骑,十万常驻百姓。楚朔虽说自幼被楚烨带在身边接见大臣、涉猎朝政,但真正对盘龙城的认识却并不多,唯一了解盘龙城的途径就是听取各方朝臣之言和楚烨的亲口灌输。
如今亲自得见这雄踞边陲的重城,楚朔在对魏翔天此人敬佩欣赏之余同时心底深处的忌惮也越来越深;如果,手握如此重权的魏翔天真如翎羽卫查得心怀不臣之心的话,那对大梁来讲,还真是祸患无穷;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路直奔盘龙城而来,且在城中住下的真正原因。
此次出京,一为母后,,言词连贯,更是句句直戳她的心,剥落她伪装的一层层假面;究竟是何等高门府邸才能养出这样惊采绝艳的孩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矢口否认,最好是能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因为饥饿难耐而迫不得已来到大酒楼中偷盗的小贼。
只是,落安宁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楚朔亲眼看见她为了保护食物而不要性命的模样,则更加确定她和都督府有难以言说的秘密。
一个为了食物连命都可以抛弃的人,却是在看见都督府的军卫时毫不犹豫的将好不容易捡起的食物丢弃;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她跟都督府有牵连吗?
她真的伪装的很好,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刻意敛起的矜贵气质,只是她却不知,有些人生来就注定了要站在高处俯瞰红尘,哪怕是用最丑陋肮脏的泥土将自己包裹,也无法遮掩一身的芳华。
“是吗?不说吗?”楚朔无所谓的摸了摸挂在胸前的平安锁,声音淡淡道:“吕刚,将他交到都督府,就说,是他们一直要找的人。”
落安宁脸色大变,几乎是下意识的尖吼出声:“你究竟要干什么?!”
楚朔听到这声尖吼,小小的眉心又是蹙了蹙,这声音真够尖的,让他差点以为是个女孩子发出来的尖叫声;不对,女孩子?
楚朔轻轻睁开了一点眼角,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童;看来他真的是多虑了,如果面前的男童真的是个女孩子,那可真是有够糟糕的。
楚朔扯了扯嘴角,看着涨红了脸的男童,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不想干什么,本少爷只是闲得无聊想要多管闲事,你正好被本少爷抽中,所以现在本少爷想要知道你藏着掖着的秘密,你究竟和都督府有什么关系!”
他是个恶魔!
落安宁看着面前稚嫩的奶娃娃,对他做出五字评价。
攥紧的手松了又攥紧,她知道自己已经跌进他织好的圈套中已经无法自拔,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一头猎物已经被猎手追击到,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妥协;冷冷的笑容出现在她的嘴角,半晌后,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秘密,而是想知道都督府有什么秘密吧。”
楚朔眼角再次睁大一点点,欣赏的一扬眉角:“聪明!”
看着如此坦诚的小恶魔,她还真有些哭笑不得:“你究竟是谁?和都督府有什么恩怨?和魏天翔是对手吗?”
这番话如果是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说出来,恐怕连她自己都会笑话自己;一个五岁的奶娃娃怎么可能会是身经百战、狡诈如狐的魏天翔的对手,可是经过刚才的一番言谈之后她就知道,面前的孩童不容小觑,他真的有能力和魏天翔对峙而立。
相较于落安宁的神情波动起伏,楚朔却是显得很平静;小包子常年跟随在楚烨身边面见朝臣,擅长口诛笔伐的谏臣他见识过,满身杀伐之气的战场杀将他也亲自领教过;自幼就生活在一个既高贵又暗流汹涌的怪圈之中,他早已将自家老爹那副淡定冷然的模样学的十成十;所以,面对一个还不及自己自己高的男童难道他会怯步吗?就算眼前的男童极为聪慧,他也只是抱着欣赏的态度从容面对。
楚朔伸臂一撑就从身下的高凳上跳下来,走到落安宁身前,平视她那双灵气十足、流光溢彩的眼睛:“跟我来。”
落安宁自幼生活在军营之中,再加上身份不一般,所以打小就是个张扬邪肆的性格,想让她乖乖听话就连她的亲生父亲都无法做到;虽说她这个性格很让人头疼,可也正拜了她的性格所致,让她经历人生最大的变故之后还能保留一丝傲骨和狷狂;哪怕是被践踏到泥土里,一双眼睛依然不染尘垢,活的自我坚韧。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却是在听见楚朔的话后,下意识的跟着他一起离去;直到回到五楼走进他的厢房之中,才堪堪反应过来。
楚朔难得放下一身架子亲自为眼前的男童沏了杯茶送到他面前,刚准备开口让让他,男童却先开口,道:“现在再好的茶水对我来说喝起来也是枯燥乏味,你还不如给我买两个包子,这样我会更感谢你。”
楚朔跟在楚烨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也算是阅人无数,可像眼前男童这样的人他还真是生平初次相遇;看似活的卑微,可眉宇之间藏没的清冷贵气让人无法忽视,刚想感慨他定是某家大户没落的金贵小公子时,他又一句话打击的人差点把自己活活呛死;既粗糙又精细的人生,还充满了秘密,面前的男童真是让他越来越好奇了。
楚朔将一旁的松糕片点心推到男童面前,道:“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至于你想吃包子,等你回答了我的问题,你想吃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
“哦?既然如此,那我什么都不吃了。”说着,男童就做出拍拍手的动作,那样子像是楚朔若是再说一句不合他心意的话,他就会立刻转头走人。
楚朔托着下巴望着男童天真的笑着:“不好奇我是不是魏天翔的对手了吗?”
男童一耸肩,道:“我想明白了,不管你是不是和魏天翔有仇,你都不是我可以结识的人;我现在的身份不允许将自己暴露,既然你来历不凡,那我就更应该避开你才是。”
“你真的很聪明,审时度势之下能做出最有利于自己判断的决定,我的父亲曾经评价我人小鬼大,现在这个词用到你身上似乎也很合适。”楚朔依旧保持着托着下巴浅笑的动作,神情中带着说不出的散漫金贵:“既然你对我这么不放心,那我先给你丢一个能让你放心的讯息;你刚才的那番话只是说对了一半,我和都督府没什么恩怨,但的确是冲着他魏天翔而来,至于和他会不会有仇,也要看接下来我调查到的情况;如果他真的犯了我的忌讳,不好意思,他这个肉中刺就算是再难拔,我也要试一试。”
落安宁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幼童,虽说她猜出面前之人对魏天翔抱了些不好的感情在里面,可是当她亲耳听见他所言,又是另一番惊讶;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魏天翔的地盘,在盘龙城中,他魏天翔就是城内十五万军民的神祗,是这里的土皇帝,没有一个人敢在背后说他一句坏话,更不敢窃窃私语诟病都督府;但,眼前之人却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透漏给一个认识还不满一炷香的人;她该称其胆大无畏还是该笑他有头无脑?
可是,落安宁知道,她现在笑不出来;脑海中忽然出现一句父王活着的时候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这世上有一种人,得天庇佑、聪慧异常,能一眼窥破人心,会以霸道的姿态闯入他人的世界,这种人是与生俱来的王者。
落安宁垂下头,流光溢彩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脆弱,她感觉自己的眼眶酸胀难忍,想要流泪的冲动一直在冲击着她艰难支撑的冷静;这种感觉,自母亲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过,因为她知道,爱她、护她的亲人都走了,以后不管她怎么哭、怎么闹,都不会有人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她的泪水,哄着她、疼着她了;可现在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情绪再次涌现,竟然还是在一个刚刚认识的奶娃娃面前。
她伸出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皮,半晌之后才嗡嗡开口:“我不是大梁人,也不是大宛人,是北戎人。”
此话一出,吕刚和楚朔同时看向彼此,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惊讶;现在大梁和北戎交好,两国不仅互通商旅,就连住在边陲的百姓也有互相通婚的例子;可这份友好仅限于大宛和大梁两国;北戎,根本不在这份友好之列。
世人皆知,大梁天子对北戎颇为忌惮是因为北戎地域虽然广袤,可毒障遍布、沼泽丛生,真正适合人们居住的地域却是极少的,再加上土地贫瘠并不适合农作物的耕种,所以北戎百姓的生活相较于大梁百姓来讲就要稍稍贫困一些;也正是因为各种生活所迫和环境影响,北戎人的性格极为暴烈好斗,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揣着毒物,骑着烈马滋扰大梁边陲打秋风。
是以,大梁人提起北戎人都会冷哼哧鼻,更有甚者会干脆吐一口瘫在地,跟着一脚踩下,就跟要碾死那些好斗凶残的北戎军士一样将地面搓的嚓嚓直响。
至于大宛为何不喜北戎却是无从考证,只是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北戎的一个神秘民族曾做出过让大宛的上官皇族不悦之事,所以才会被大宛人不喜。
由此可见,不管是大梁还是大宛,对北戎都是颇显微词,而北戎人也算是长眼色,知道他们自己被两国不喜,所以也甚少有北戎人出现在两国国土上;只是没想到,楚朔无意之间看进眼里的男童竟然会是北戎人。
落安宁不用抬头就知道此刻投射在她身上的两道眼神里是什么神情,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痕,流光溢彩的眼瞳里出现了一抹嘲弄的嗤讽;如果父王还活着,一定会被自己活活气死;作为曾经大梁战场上最棘手凶辣的敌人,父王亲自率领的落家军不知斩杀了大梁多少无辜百姓,为北戎赢得了多少粮食财物;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到最后北戎最能征善战的王爷竟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唯一的孤女也只能隐姓埋名潜入大梁,在大梁的一座城池中求得一丝生存的庇护。
“我是北戎人。”落安宁再次声音清脆的重复着,一双小手狠狠地攥紧,像是在忍受压抑着极大的痛苦,继续道:“可是我的家人、族人是北戎人联合着大梁人一起害死的,我痛恨北戎,更不会原谅大梁。”
说完,落安宁就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面前的楚朔,在他平静的眼底,她看到自己含泪倔强的模样,看到自己惨然孑然的身影。
曾经那个生于富贵之家的落安宁是无数北戎少女羡慕的对象,她会骑最烈的马驹,穿最美的长裙,偷喝最辣的烈酒;鲜衣怒马的人生是无数人羡慕妒忌的对象,北戎的王城内经常可以看见她骄傲的挥舞着马鞭呼啸而过的身影;可是,当亲人惨死,族人被屠之后,留给她的是夜夜无法安宁的噩梦,她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曾经经历过的幸福,午夜梦回时,看见的是一幕幕鲜血浸入地面凝结成枯红色的血痂和族人面对屠杀时绝望凄惨的嚎叫。
父王啊,也许您到死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用毕生守护的国家会抛弃你、背叛你,发誓忠诚一生的君王会杀尽您的族人亲人,让你真心以待的百姓会用一张张嫌恶的嘴脸咒骂您;如果您早知道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到肝脑涂地的地步之后还是会落到一个这样的下场,您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怨恨?会不会想要摧毁这个狼心狗肺的民族?
您给女儿取名安宁,却不知,女儿的人生自您离开后,就再也无法安宁了。
楚朔就像是看不到落安宁眼神中痛苦挣扎,托腮的动作变成了轻轻敲击桌面的动作,似乎在揣摩着她话中的意思,半晌后,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在大梁有人敢跟北戎勾结?是魏天翔?”
落安宁惊叹于面前幼童在听到她如此惨烈的话后还能保持着令人惊颤的冷静,他没有被自己话带偏,而是坚持着自己的立场,冷静的分析着她的一言一行;她忽然觉得面前的男孩儿就像一个已经在成长的小树,看上去脆弱,实则早已根扎深底,见识风霜,让人不可小觑。
落安宁重新走回来,她并不着急回答楚朔的问题,而是来到房间的一觉现在盛满水的铜盆前洗了洗手,将满是泥垢的嘴脸擦拭干净后来到桌边,慢条斯理的喝了几口茶后,就拿起一块糕点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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