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9章 高岭之花(2/2)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新时代的人们对那个遥远族群的仇恨已经越来越淡。对于那场他们从未经历过,也无法想象的战争,仅靠着书籍中的单薄记载,实在是很难感同身受。不恨也不怕,就很难有修炼的动力。再加上,他们也讨厌老一辈在自己身上加诸过高的期望,逼着他们修炼,将来去为位面舍生忘s,他们现在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做那种事情不可?
不想打仗,这是当代很多人的共识。这也就是为什么,求和的主张刚刚出现时被视为异端,却迅速博得了一大批年轻人的支持,最后更是直接扩大成了一个双足鼎立的派系。尽管主战派大都对主和派充满鄙夷,将他们斥为胆小鬼,叛徒,却又无法将他们完全根除。对于未来的战略方向究竟是战是和,双方一直都在抢占话语权,一时间未有定论。
叶云烟的生身家族叶家,地位就相当于灵界大陆的天霄阁,是毫无争议的天花板级势力,连各国皇室都要对他们礼敬几分。这样的家族,自然会成为一场位面战争的执牛耳者。叶云烟从小耳濡目染,也养成了心系家国天下的x怀,并成为了坚定的主战派。
在她看来,不管老虎是否会认为它们吃羊的行为是恶行,可对羊来说,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恶行。羊群没有必要考虑老虎的心情,只需要尽一切努力把老虎打到疼,打到怕,让它们再也不敢吃羊。
只是,羊群想让老虎畏惧,谈何容易。不论是天生的力量差距,还是对待生命的态度,以及从而衍生出的战斗心性及素养,他们都是显而易见的不占上风。当年那一战,已经让老一辈的人们见识到了异魔的强大,如果要让这些娇生惯养的后生晚辈成为抗击的主力,未来的战争能有多少胜算?恐怕就算是最激进的主战派,也只能摇着头道一句不容乐观。
他们唯一的优势,或许就是没有退路。老虎狩猎只是为了填饱肚子,羊群的反抗却是攸关生s。绝境下的求生本能总是不容小视,就像他们曾赢下的那一战一样。
与此同时,叶云烟也考虑到了主和派的心情。她知道战争的代价是什么,也不会为了满足个人的英雄主义,就让族人去做无谓的牺牲。她希望这个无法逃避的重担更多的是能由自己扛下来,让自己成为足以震慑异魔的强者,保位面平安。
为了这个目标,她一直都在全力修炼。青春貌美的她,完全放弃了一个普通女孩子可以拥有的安逸人生,也拒绝了无数青年才俊的追求。或许对她而言,早就没有了个人的小情小爱,只剩下对位面同胞的大爱。而这样的她,在世人眼中也成为了“高岭之花”一般的存在,追求者反而更是前仆后继。
族老们告诉她,她拥有着与大道最为亲近的纯净灵魂,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事实上,她确实体会到了这一点,在与家族子弟一同听先生授业时,她总能表现出惊人的悟性,常令老一辈也称羡不已。而叶云烟却从未自满,因为相较于她的目标来说,她现在取得的成绩还不够,远远不够。
少女时期,尚还青涩的她,就已经具备了这种刚烈的气质。在天昙恢复记忆并亲身遭遇魔族后,她与他们就只剩下了“势不两立”。也因此,一个敌人偶尔施舍的一点善意,是不可能让她有任何动容的。
在百里寂来得及察觉到她的注视前,叶云烟就默默挪开了目光,正打算转身离开,却突然被人挽住了手臂,一个清脆爽朗的女声也在她耳旁响起。
“云烟小姐,你好厉害啊,刚才那一招超帅的!谢谢你救了我和池也!”在同伴的治疗下恢复了健康的爱莉丝,也恢复了她一贯的活泼,自来熟的挽着叶云烟加入了身旁的队伍,“以后不要总是一个人待着嘛,没有人说话多无聊啊!来,我介绍大家给你认识啊,以后我们就都是朋友了!”
好热情的女孩子啊……叶云烟的性子清冷惯了,还真是不太习惯和这么有活力的女孩相处。在现实世界,由于她的优秀,族姐族妹们在仰视她的同时,都会和她保持着适度的距离,她也不曾有过亲密的女伴。这一刻,竟是罕见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被一群年龄相近的女孩子包围着,听她们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做着自我介绍,每个人都露出亲切友好的笑容,不知不觉的,叶云烟好似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了。这是在她以往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中,从未体验过的友情和温暖。尽管还是很难回应她们的话题,可她知道,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即将走出竞技场时,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叶云烟忽地抬起头,望向了嘉宾席的最上方。
那里,安静的伫立着一道身影。
修长笔挺的身形被包裹在一袭黑袍中,即使袍面上镶嵌着鎏金刺绣,肩部饰以宝石点缀,华丽的造型,却令人感觉不到应有的贵气。或许是那黑色长袍的色泽太过浓郁,黑得就像无边的暗夜,即使间或穿插着几抹稀疏的亮色,在视觉上也只像闪烁在夜幕中的寥寥几点星辰,无法照亮夜的深沉。
他拥有着洁白如瓷器般的精致面庞,漆黑如墨的长发在脑后束起,又化为数股碎发飞扬而开。双瞳是极其漂亮的琥珀色,像一汪幽深的湖泊。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湖泊的美丽,而是那其中沉淀着的,深不见底的忧伤。
那是琼楼玉宇终将化为断壁残垣的忧伤,那是锦绣山河终将沦为历史尘埃的忧伤,那是时光交错、万古皆空的忧伤,是毁灭与秩序的完美融合,仿佛能够透过一切有形之物,望见它们在时间尽头的模样。
被他注视着的人,总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命不久长之人,他眼里有大夫对绝症患者的悲悯,有凭吊者朝灵柩垂眸的伤怀,这种眼神会让人下意识的起鸡皮疙瘩,所以就连那些魔族大能者,也极少有人愿意跟他来往。但他们似乎又对他心存某种忌惮,这一趟天昙之行,没有人邀请他,却也没有人敢对他的不请自来提出异议。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又好似从未真正存在过。在他身上,过去与未来失去了界限,就连真实与虚幻也变得模糊。他就像是一个d立在时空之外的旁观者,静静的见证着岁月流逝,亘古匆匆。
在他怀里抱着一只小雪貂,他会用苍白的手指不时轻抚着它的皮毛,罕见的展现出几分对现世生命的珍重。
那是一个与他相反又相似的存在,模样相当可爱,足以让女生们立刻失去抵抗力。全身的皮毛无比洁白,是这世间所不应拥有的纯白。黑与白,两种本应对立的颜色结合得那样紧密,却并不令人感到违和,仿佛他们本就应是一体。要说原因的话,或许就是当两种色彩都被发挥到了极致,它们终会逐渐走向相融,犹如历史的轮回。
他的名字,叫做该隐。这是叶云烟唯一能从其他魔族口中得知的。除此之外,还有他们对他那莫名的讳莫如深。他像一个禁忌,似乎连谈论他都会带来不祥。
即使他也是那群魔族的同伴——尽管他们从不承认他是同伴——可是,他,和他们不一样。叶云烟也说不清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只知道,他并不邪恶,这是纯净灵魂对光明气息的独特感应。
对于这个拥有着传说中“所有恶人的祖先”之名的男人,叶云烟承认,自己对他很好奇。他的神秘,他的忧伤,他那集光暗与一体的气质,都让她觉得,他比自己更像高岭之花。